021、话不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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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商在归来客栈盘膝打坐,却难以入定,心中所思正是这位陆姑娘,此刻雨夜重逢,不禁心神荡漾,仿佛连日凶险顷刻间化作乌有。

夏铭焉见表哥失态,心生气恼,可看了看雾鬓风鬟、美艳无双的陆雪夷,忍住怒火说道:“昨日承蒙两位搭救,感激不尽,想不到还能在此处重逢,真是缘分!商哥,你说呢?”

韩商心猿意马,连忙收敛神思,道:“正是……正是缘分!既然如此,何不结为朋友,日后多多来往,只是……相见恨晚。”

陆与峰听他语无伦次,也不见怪,拱手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三门六派中人自然就是朋友!”

韩商连连点头,道:“雨可真大,幸亏能找到这里避雨,不然……”他情不自禁冲陆雪夷一笑,问道:“陆姑娘,于霸天可曾伤到你?”

陆雪夷听韩商语意关切,恍然明悟,道:“师兄该问问这两位师姐妹的伤情才是。”她语气轻柔,并无指责之意,反而是要为韩商打个圆场。

韩商心领神会,连忙说道:“素心,铭焉,你们快来火旁取暖!”

武素心点头答应,去拉夏铭焉手臂。夏铭焉本不愿忍气吞声,可审时度势,只好坐到了篝火旁,不和韩商计较。

陆与峰见韩商只言片语间和三位姑娘打得火热,稍作沉思,笑道:“兄弟,你也坐啊!看你们这一身湿漉漉的,怕是走了很长的夜路吧?”说话间揽起韩商手臂,与他围火而坐。

五个人围成一团,五双眼透过火光交汇,起初还稍觉尴尬,转瞬却觉得温暖惬意,不禁相视一笑。陆与峰问道:“你们和于霸天交手,看样子,也未能全身而退吧?”

韩商道:“武姑娘和我表妹手臂上的伤,正是拜他所赐!”

陆与峰早有所料,道:“那他身上的伤,莫非也是拜三位所赐?”

夏铭焉道:“姓于的剑法不伦不类,连我们三个晚辈也斗不过,若是遇到我爹和师叔师伯中任意一位,肯定教他一败涂地!”

韩商笑道:“昆仑派的剑法已非玄门正宗,若是遇到青衣师太和谭掌门,他也无力周旋。”

韩商所说的“青衣师太”、“谭掌门”正是当今青城派的两位门长。陆与峰眉头舒展,哂笑道:“总之算是领教了,江湖传闻此人亦正亦邪,今日为了这区区破庙便狠下杀手,这等小人,怎配和我等同盟!”

韩商点头说道:“三门六派皆是英雄好汉,想不到竟出了这等败类!”

夏铭焉按捺不住,骂道:“于霸天是武林败类,灵波教那几人更是畜生不如!不如畜生!”

陆姓兄妹相觑片刻,陆雪夷问道:“三位师兄师姐还遇到过灵波教人士?”

韩商见二人神情诧异,转瞬明白过来,灵波教势力多在川峡四路,而青城山在成都府,两派比邻而居,难免有些交集,颔首道:“其中故事三言两语也难以说清,两位若有兴致,不如听在下详说。”

他为人坦诚,既然决意相告,便丝毫不加保留,从夜出大名府,到桐城堡一战,再到玉符镇窃听莫云楼、于霸天的阴谋勾当,又到归来客栈的化险为夷,一一详述。夏铭焉也不甘寂寞,对于霸天、莫云楼、上官玉宁口诛笔伐,足足半个时辰才堪堪收尾。

说起讲故事,勾栏瓦舍中的说书先生也不及夏铭焉绘声绘色。陆与峰聚精会神,听到险要处唏嘘不止,随着二人话音起落,长嗟短叹。

陆雪夷对这些江湖事并不十分在意,始终屈膝抱臂,脸颊伏在手臂上,见韩商讲到险要处神色紧张,化险为夷后又展颜微笑,仿佛一个孩童把趣事说给伙伴听,倍觉惬意。

火光渐弱,骤雨初歇,天气更显得凄冷。陆雪夷听之忘之,根本不记得韩商兄妹讲过什么,双眸却不知不觉湿润起来。

五个人意气相投,重新通了名姓,从此结为江湖朋友。夏铭焉掩在火光暗处窥看陆雪夷,想要看一看她究竟美在何处,能将表哥迷得神魂颠倒,良久才道:“陆姑娘不知,若非素心姐姐剑法卓绝,见多识广,我这傻哥哥哪有机会在你面前胡吹乱侃!”

韩商倍觉冤枉,他向来有一说一,从无虚构,反而是夏铭焉翻黄倒皂,本要辩解,暗想这陆姓兄妹绝非糊涂人,怎会听不出真伪。

果然听陆与峰朗声笑道:“韩兄弟堂堂仪表,又是名门之后,不会说假。想不到两天之内,三位竟有这些遭遇,江湖险恶,此话不假!”

韩商道:“我和师妹不常在江湖走动,和你们兄妹、素心相比,阅历更少。”

陆雪夷笑道:“我常年陪伴在师父身边,也只下过几次青城山而已。”两人目光相对,韩商又觉得心神荡漾。

陆与峰沉思片刻,道:“于霸天为了一本经书,竟能背叛中原武林?莫非那《玉矶真经》是什么绝世武学?”

武素心道:“《玉矶真经》是西域昆仑玄功心法,虽称不上旷古绝今,但昆仑武学若想发挥到极致,必要以它为根基。所谓‘十年筑基,始见昆仑’。”

陆与峰颔首道:“那四名铁剑帮弟子着实死得冤枉,于霸天狗急跳墙,原形毕露啊!”

陆雪夷道:“这件丑事若被天下人得知,他岂不是自毁前途,万劫不复。换做是我,我可不会这么做。”

韩商淡然一笑,道:“若是人人都像陆姑娘,天下间哪还有这么多是是非非。”他语声温和,传到陆雪夷耳中,彼此心领神会,都低下头默不作声。

陆与峰原本还要询问莫云楼、灵波教之事,但听妹妹和韩商来言去语,心中不免有几分芥蒂,晚风凄冷,意兴阑珊,道:“天色尚早,大家先睡吧,免得明日再遇到那厮,没力气还手!”

夏铭焉和他心照不宣,附和道:“是啊商哥,你还是留些力气,这时说再多好话也是徒劳。”

韩商一时语塞,转念想到开口不如闭口,言多有失反而更难收场。见四人默不作声,他倦意袭来,也侧身躺下,听夜雨溟濛,过不多久便进入梦乡。

翌日平旦,晨光熹微,雨后初晴的天气,碧空如洗,让人心旷神怡。韩商梦入神机,流连忘返,起身揉了揉睡眼,看到不远处三个女子围坐闲谈,背对自己的人正是陆雪夷。他睡眼惺忪,恍惚忘了昨日之事,痴呆呆地说道:“莫不是梦?”

话音虽小,却被那三人听到,夏铭焉明白表哥痴心发作,哂笑道:“不是梦!只不过雪夷姐姐像你梦中之人罢了。”

韩商被她一语点醒,急忙环顾左右,好在不见陆与峰的身影,笑道:“铭焉,你和陆姑娘也成了姐妹?”

夏铭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姑娘家的事,你不懂!”

韩商不予理睬,转头看向陆雪夷,道:“陆姑娘起得好早,我睡到这般时候,让你见笑了。”

陆雪夷正要回应,夏铭焉道:“算了吧韩大公子,雪夷姐姐才懒得笑你!我们醒后本打算离开此地,只怕荒郊野外有豺狼虎豹出没,把你这个花心肉包子吃掉,连骨头都不吐!我回去和姑父姑母难以交代!”

韩商深知表妹口齿伶俐,无招胜有招方为上策,当下置若罔闻,站起身向庙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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