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信

“不知道要过多久你才会发现这封电子邮件,这是我给你的交代。

前几天江宁你的推理,十分令人佩服,没想到那么难解的迷题都被你识破了。

你的推理几乎是完美的,不过,我想补充一些关于情感的部份,也有许多细节必须理清。

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很多,或许你可以给自己倒一杯牛奶再看下去。

先谈最重要的一点。

李淼不是我杀的。

你一定很吃惊吧,你的推理当中最重要的一环居然瓦解了。

李淼不是我杀的,当然,凶手也并非我以外的任何人。

李淼是自杀的。

我开始进一步说明吧。

那天晚上,我原本就要去公寓找李淼。

那阵子她一直怀疑自己得了某种病,而那天正是她去医院的日子,我去找她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知道诊断结果。

我之所以察觉到她的身体出了状况,是因为她的态度变得很奇怪,开学前的那段时间,李淼完全不让我碰她,在我强硬的逼问之下,她瞒不住了,才一边哭一边将事情和盘托出。

当时我非常震惊,一时说不出话,等到好不容易开了口,说出的却是‘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和‘早一点去医院检查吧’。

李淼讶异地看着我,可能她觉得我已经原谅她了,她再度流泪,却是感动的泪水,她向我道歉,感谢我对她的包容。

但她没发现……不,应该说连我自己也没发觉吧,那就是,其实我并没有原谅她。

继续说下去吧。

那天去公寓之前,我先给她打了电话,当时是晚上七点,但她没有接电话。

出于担心,我挂断电话后立刻前往公寓,从窗户偷偷潜入储藏室。平常储藏室的门是锁着的,但那只是一般的门锁,从里面就能轻易打开。出了储藏室,我立刻上到三楼,轻轻敲了李淼房间的门。

就在这时,我的内心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因为她这是第一次没接我的电话。我毫不犹豫地拿出备钥开门,自从将窗锁调换成形状记忆合金之后,李淼就给了我她房间的备钥。

你能理解当我发现李淼倒地不起时,内心受到的冲击有多大吗?心爱的女人自杀了,而且就在我眼前!然而我没有大喊,因为我当下便做出判断,要是闹得众人皆知,我一定会因此身败名裂。

先说明一下当时的状况吧。

当时,她整个人面朝地面一动不动,她的身下是一滩鲜红的血,当我颤抖着将她翻过身,发现她的右手握着用手帕包裹的刀具,脸上面无血色。

我非常混乱,脑子里一边思索着她自杀的动机,得出的结论是,这就是她要告诉我的诊断结果,换言之,诊断结果是阳性,而无法承受事实的她决定一死?

我望着地上的李淼,如果立刻抢救或做些处理,她或许还能捡回一命。然而看着她毅然决然选择死亡的模样,无情的我心里想的却是──或许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但其实,这只是对我而言、最好的解决方式而已……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掰开了她的手指,将她的右手反复清洗,接着用自己的衣袖擦干。

我处理完这些事,精神已濒临崩溃。我决定先逃离现场,倘若被人发现我在现场,肯定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幸好门把手上包着毛线套,不可能采集到指纹。而且就我的记忆所及,我并没有直接触摸室内任何部份。

接下来,只要逃离现场就行了。正当我如此盘算,屋内却传来一声尖叫。

我吓得心脏差点停止,我立刻锁上门冲到一楼的储藏室,那一瞬间的恐惧,应该让我少了好几年寿命吧。

现在回想,整个过程应该只有数秒,但当时在我感觉却仿佛过了好几分钟,一度以为自己被人发现了。

我也是在那之后才知道,发出尖叫的人是华美,至于她为什么在那,我完全不清楚。

当我逃出公寓之后,我在夜晚的道路上死命地奔跑,当时只觉得那条路好远好远,仿佛永远跑不到尽头。

隔天,当我得知警方很可能以他杀归案,居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当时的我应该仍处于疯狂之中吧。

之后我每天都魂不守舍,也曾想过坦承一切,但我终究办不到。

所以,当公雪邀我出去谈的时候,我惊恐不已。

正如你的推理,公雪早知道窗锁的机关,察觉到我那晚去过公寓。我告诉她全部的经过,她劝我向警方自首,但我办不到,我实在没办法亲手毁掉自己的将来。

公雪没打算告诉警方,但她说要告诉你们,我求她不要,因为我觉得一定会有人去报警。尽管公雪保证大家都会守口如瓶,我还是无法信任大家。于是我为了让她明白所谓的挚友是多么不可信任,我说出了公雪先前那场比赛之所以会输给郑歆阳的内幕。

是的,我早知道公雪输了的原因,因为我偶然目击某人将药物掺入运动饮料中。

公雪也隐约察觉自己遭人陷害喝下药物,因此当她听到下毒者的名字时,自然震惊不已。

从此,公雪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再次找到我,以帮我隐瞒李淼的事为条件,要我协助她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就如你所推理,她想让高哲或王琳喝下毒药而无法出赛。

当我听到公雪的计划时,当下发现这是个大好机会,这一点我不否认。我也承认,当公雪说她知道李淼的事是我干的时候,我萌生了杀意。而且我还发现,只要好好利用公雪的计划,就能天衣无缝地杀掉她。

至于整个诡计的细节已无意义,这里就不提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一边打字一边回想──搞不好老师早已看透了一切。

至于老师为何要包庇我,我也不明白,或许没什么道理吧,她就是这样温柔,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

最后,我必须说一件事,关于李淼是否真的染上了‘某种病’。

答案是NO。

你应该从警方那里得知,李淼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任何问题,更不可思议的是,她那天根本没去医院检查。

听到消息,我痛苦不已,李淼既然身体无恙,为什么要自杀?难道在接受诊察之前,她就认定自己生了不好的病而独自烦恼吗?

想到这儿,我的脑中突然浮现某天早上我对李淼说的话,我是这么说的:

‘如果诊断结果是阳性,你能不能当我们之间从来没发生过关系?还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在结果出来之前不要再见面了。’

这不是命令,而是我的请求。

当我的眼前出现我那望子成龙的单亲妈妈,以及教授对我许诺的美好光景,我实在没有余力顾虑她的感受。

这些话对李淼来说可能太残酷了,在她内心极度不安、痛苦万分的时候,唯一信赖的爱人却抛弃了她。

不,如果我在听完她忏悔的当下立刻提分手,或许她所受的打击还不至于那么严重。

我想,正因为我轻率地做出假装原谅她的举动,之后又落井下石伤害她,更是带给她宛如从天堂打入地狱的绝望。

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许,杀死李淼的人正是我。

此外,我想请你以后帮我……”

写到这里,他再也无法继续了,他探出车窗感受着海风,的确,这样的夜晚,或许……

一番苦思之后,他发出了那封邮件。

好了,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他坐在车里,像是已经解脱似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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