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将也带着笔记本电脑来的，“正巧”遇见了管贾岩，于是就调出管贾岩最近杀掉的人，一个一个地去看他们通缉令，和赏金多少。
其实不远处，他们两个的师父有在关注他们。
虽然很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做的事，但穷奇撞见了道长，还是忍不住夸一夸自己的徒弟。
“怎么样？发现自己名过其实了就会想自己错在哪，知错了就会去改，没法改了就会认。这颗赤子之心，臭道士还看不看得上眼啊？”
圈里人夸管贾岩，管贾岩认为自己有负自己的名声，所以弄点实绩出来让自己“铲奸除恶”的名头能坐实。但車城就这么大坏人就那么多，实绩是赶不上名声了，所以管贾岩干脆认了，宁可被人骂沽名钓誉也不动钟家。
心里那杆称，准得很。
“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还想捧杀他？做梦去吧！”
穷奇最中意管贾岩的一点，就是管贾岩那种踏实劲。穷奇自己虽然并不是很能扯清楚自己的异能力是什么，但对自己那些药剂的效果还是很明白的，而他对管贾岩干了什么他自己最门儿清，当初管贾岩一个没把持住，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世间有太多诱惑，权力、财富、名声、力量。
都是杀人利器。
德不配位，能不配财，实不符名，心不驭力，就要遭到反噬，然后从高处跌落，粉身碎骨。
穷奇得意了好一会儿，没见道长有什么表示，很扫兴。
“你那弟子可是遭了大难，你也不出面表示表示？”
“他不是我弟子，而且那也不是难，是福。”道长笑着说。
道长指的是刘将也。
“心里难受是肯定的，但只要捱过去，想得通，那就是好事。”
“他和管贾岩撞见了难题，被人玩弄，毫无办法。起先，是管贾岩试了一试，他认为管贾岩的办法偏离正道，所以想阻止。却没想到，那法子居然有效。”
是说管贾岩第一次激怒白大褂，试图和白大褂拼刺刀的时候。
“管贾岩试出了法子，权衡利弊，作出决断。这惊到了他，人命关天，他不能容许管贾岩这样狠决。”
是说管贾岩打定主意要杀白大褂，不再管那些人质。
“这个时候他还能支撑，所以他拼命拦着管贾岩，其实心里已经方寸大乱。”
那个时候的刘将也已经无法发动自己的异能力了。
“最后，是，猪刚鬣出来。”
“他做就要做得最彻底，行事最肆意，一往无前，所向无敌。”
“于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单就当时的情况而言，管贾岩是对的，倪泽仁也是对的，他自己，更是对的。”
“病分轻重，药分急缓，是世间常理，但他不能忍，不敢认。”
“他心中的正义是那样微弱，而他看见的邪道却反而更接近他所追求的美好。这种事，他怎么能相信呢？”
道长转过身来面对穷奇。
他出声喝问：“杀人之法！怎可救人？！”
穷奇想挖个鼻孔来表示自己的轻蔑，但做不出那个丢人的动作，所以双手抱胸，一副“你咬我啊”的表情。
“既然已经没有人能救了，就该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不然后患无穷。想想看，如果刘将也和管贾岩死在那，或者警察赶到之前那里发上一次大火，再或者那个隋嘉俊再狠一点，遇上倪泽仁的时候就把那个实验室毁了。”
“没有证据，可就什么都说不清了。到时候車城人照丢，P6里还是TNW话事，那些老不死的用药吊着命……而只要有人尝到甜头，那恶事席卷天下，不是轻而易举？”
“到时候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
穷奇又变成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你我都清楚，大污染，到底是怎么回事，它有没有可能再来。”
“常常说我死后任他洪水滔天，可现在根本不是什么洪水，是海啸啊。”
道长等穷奇说完，“我只问，杀人之法，怎可救人？”
……
穷奇被问住了。
这次是事情正好是这样，所以才突出了倪泽仁的英明神武。
万一那个白大褂狠一点，真的把自己的心脏和“药材”们连在一起了呢？又或者，那些“药材”里活着的多上几个呢？
倪泽仁根本就是奔着做杀人凶手去的！他就是嫌麻烦！草菅人命！
“嘶，我脑阔痛，好，那你说怎么办？当时你在那里的话你会干什么？”
道长一点都不客气地耸耸肩，“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啊，我什么也干不了啊。”
管贾岩想打人。
……
“有些人，他们敢想敢选敢做敢当，他们敢把那百十条人命算在自己头上，也要把恶，斩草除根。”
穷奇认为这是在夸他了，浑身舒坦。
“但还有一些人，他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不能为了去弥补一桩错而犯下另一桩错。他或许无力，或许看上去愚蠢，或许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总要有人去这么想，这么做，并相信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
“然后这样的人有几个就会死几个。”穷奇毫不留情地泼了道长一盆冷水。“醒醒吧道士，你能指望全天下的都是圣人吗？你想的那些，要么就真的全天下都是圣人，不然但凡有一个作恶的，他就能把所有圣人全都埋土里去。”
……
“我不愿醒。”
【话不投机半句多。】穷奇懒得理道长。
其实是后怕。
穷奇有很多种方法去反驳道长，但他没有说。
一个人如果认为自己是好人，那他就没法做坏事，除了他自己就什么也无法再牺牲，所以往往到最后，就是那个好人自己白白被玩死了。
但你能说那个好人有错吗？
这就是刘将也能站得住脚的地方，他是对的，你能说他蠢说他弱说他迂腐说他懦弱，但你不能说他错，这就使他立于不败之地。
穷奇很烦这种人。
他后怕的则是之后的事。
假如，那天晚上刘将也死在那里了，死法还那么可笑，这件事被报道出去，会怎么样呢？
那个死法，就不再是可笑，而是壮烈了。
刘将也会成为一面旗帜，一种信念，一个榜样。人们心中所有向善的意愿在一时之间会被空前放大，汇聚起来就是，改天换地的力量。
殉道者，为圣。圣人虽死，圣道永存。
“你就收这么个玩意做弟子，不怕你师门绝后？”
“他不是我弟子。”道长说得很认真，笑得很灿烂。
另一边，刘将也无力地靠回椅背。
一如既往，他还是没能抓住管贾岩的小辫子，这货杀掉的人全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死有余辜。
“其实，这几天我有想过很多。”刘将也揉揉鼻梁，说得有点累，下意识想找个人分担一下，然后马上意识到管贾岩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想这个世道如果要变好，到底是需要我活着呢？还是需要我死了。】
“不是时候。”管贾岩好像和他师父一样突然会了“读心术”。
“我这几天，听见风声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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