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确如日记中所说，左撇子的犯人A在忍无可忍之下，一刀捅死了尸检报告中的那位仁兄，然后用微型手枪射穿了左手的动脉自尽……”白色右面似乎是发出了一声嗤笑，“复仇的罪恶可真是让人心折啊……”
“从顺序来讲是这样的呢。”
“主被动关系也没问题呢。”
死者无法自己对心脏造成贯通伤，而如果犯人A先于刺杀死者地将自己的左手动脉射穿，那么他也无法用左手对死者的心脏造成贯通伤。
从顺序，和主被动关系来讲，这样……确实没有问题。
“这种程度的恶，就能算作真正的恶吗？”黄色左面不过是个发问者，在场没有人相信，这就是最后的答案。
他们每个人，无论对于杀人这件事，或是杀与死的关系，都有着不同，而深刻的理解。
这样的杀，这样的死，真的能算作恶吗？
不能吧。
他们不认同。
“虽然顺序没有问题。”
“主被动关系也正确。”
“但死者的死因，可不是这处贯通伤哦。”
带来不出意料的反转的，是蓝色左右面。
“从时间上看，在这处贯通伤之前。”
“就已经有了，另一处致命伤了呢。”
重新审视尸检报告，众人果然发现了一处曾被忽视的细节，这具判定死亡不超过三个小时的尸体……肠胃的腐烂程度，太过异常了。
简直像是已经死了好几天。
“因此我们这样判定。”
“真实死因应该是——”
“细菌感染。”
“你是想说死者吃下了霉变的食物，死后的尸体还被——”绿色左面似笑非笑，“这个凶残的犯人A在胸口捅了一刀。”
“不是邪恶的恶，而是恶心的恶吧。”红色左面冷笑。
“仔细一想也并非不可能吧，如果犯人无法从武力上直接与死者对抗的话，那么使用什么样的计策都不奇怪吧。”黄色左面道，“药倒，做掉，很合理不是吗？”
“前提是你得让人心甘情愿地吃下那种恶心的东西，大少爷。”绿色左面嘲讽道，“且不说主观意愿，那种东西到了喉口一定会触发身体的呕吐反应的，当场就给你吐个稀里哗啦。”
“如果是将经过培养的细菌装入胶囊，这并非不可能。”发言者是蓝色左面。
“当胶囊被胃液融化进入肠道，这些小东西就会在人的身体内的无氧环境中飞速繁殖，一切都来不及控制。”蓝色右面道，这两位一旦分开说话，话语间的气场就显得完全不同，虽然还是同样的合成音，但竟然给人一种诡异的压迫感。
“但并非是药倒再杀，而是毒死还不解恨。”
“这份恨意，就是恶。”
“不光要杀死对方的实体，还要将对方投射在心底的印象亲手消灭。”
“这样的杀，这样的死，才算是恶吧。才会说出——我终究杀了他这种话吧。”
“我知道蓝色的这两位是谁了。”颜霜降低声对函谷雨说道。
恶魔的双子。
血祭生父而出道的传奇罪犯。
“他们将杀死亲生母亲的父亲的尸体和母亲的尸体做成了左右交换的拼图。”
不是只有颜霜降对这件事有所了解，在座众宾客对于这类情报大都也耳熟能详。禁忌的双子，人体的恶魔。
他们对这个世界有一种偏激的仇恨。
是他们的话，将仇恨当作恶意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全场的照明再次关闭。
环绕全场的电子音也再次响起。
【何者为恶，请做出决断。】
六座裁判席的桌面亮起淡淡的荧光，可触控式的屏幕桌面上弹出两个可点选区域。
左侧写着“第一位死者”，而右侧则写着“第二位死者”。
很快，所有人都做出了选择。
短暂的黑暗结束了。
“果然那是个错误选项呢。”绿色左面笑道。
此刻，场间剩下的席位只剩下了三个。三个透明的玻璃罩将黑色、白色和绿色之外的席位罩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游戏提前结束了呢，两位。”黄色左面看起来并不沮丧的样子。
身后的大门已经敞开，这四位却都没有提前离席的打算。
“就让我们把这场精彩的对局看到最后吧。”
“果然还是要看到最后的部分呢。”
“毕竟还是不出意料地猜错了呢。”
在游戏的最后部分开始之前，绿色左面却向黄色左面问道：“从概率学来讲，这个时候改换最初的选项会提高概率的哦，你这个赌徒为什么还会固执己见呢。”
“倒向概率之神的赌徒，会被赌博的神明厌恶的哦。哪怕是钢丝也要走到最后，如果没有这种觉悟，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假货而已。”黄色左面摇了摇头，“倒是你，为什么会改变最初的判断呢。”
“我只是觉得，仅仅是那种程度的恶，实在是太过浅薄了……”绿色左面笑了，“连我们的程度都到不了的恶意，怎么能算作真正的恶呢，一点意思都没有。”
“但事实看起来不就是这样嘛。”话是这么说，但即使隔着电子合成音，都不难听出……红色左面话语中的……期待。
这些恶徒们在等待着，真正的恶被揭晓的那一刻，就像是来之不易，世所无二的珍宝，那是会将他们污秽不堪的灵魂照亮的东西。
推翻事实，隐藏在人性中，最彻底的……恶意！
“我自愿退出游戏。”绿色左面再次点击裁判席，玻璃罩缓缓将他罩住，“三位，请让我们看看吧。”
“那隐藏在第一个死者身上，我们没有看到的可能性。”
游戏的胜负从未真正束缚这些真正的恶徒……真正的疯子，时而，生命在他们眼中只是某个游戏的道具，时而，游戏在他们眼里也只是更大乐趣的佐料。
而为了让这份纯粹的恶的乐趣不被玷染，他们亦愿意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
白色右面的视线似乎始终是平视，颜霜降觉得他在看自己，而这事似乎只是一个错觉……或者说是……一个巧合。
他始终看着的人，是函谷雨。
“顺序和主被动关系都没有出错的情况下，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回应所有这些声音的人，是函谷雨。
“真正的聪明人，最擅长做的，就是堆砌事实，将真相深深埋在最显而易见的地方。”函谷雨用他始终不曾改变的节奏叙述着，“在所有事实都没有被改变的前提下，这张尸检报告还是有点奇怪吧。”
他截取出屏幕中尸检报告截图的一部分，圈划出其中的一个部分。
“再怎么简明，总该有个结论吧。这个空着的死因，或者说是，被刻意涂抹掉的死因，简直就像是坏心眼的人明目张胆地在你耳边说着悄悄话，我在等着你自己把谎话圆通哦。——明明已经离真相这么近了呢，由我来揭开还是显得有点可惜呢。”
身旁的颜霜降一言不发地听着，心思却并不在话语本身，她总觉得这个人话语毫无温度的原因是，他说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朗诵正确答案。
他像一个总是太早看到答案，而时常感到无趣的人。才总是兴趣缺缺的样子。
下一句就该揭晓了吧，这样想着，函谷雨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一位死者的真正的死因是，甲醛中毒。”他环视过还在反应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众人，继续平铺直叙地说道，“顺便说一下，他真正的死亡时间，和各位想象地可能有点来去。”
众人这时似乎已经些许地猜出了函谷雨的言下之意，和在那真相之后，隐隐露出一角的深深的……人类的黑暗。
然而似乎是踏着他们恍然和兴奋中变得急促起来的心跳，函谷雨朗诵答案的声音不急不缓，一刻不停。
“在那处刀伤之前，至少三天，他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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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写这种逻辑要求比较严格的真是太累了，仿佛回到了上一本书……这一卷总算快收官了，哦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