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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打给我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电话另一头的人偏偏又是一种料定了你一定会打过来的口气，所以函谷雨也没打算客气。
“帮我查两张纸，东西会在后天之前送到你那。
“哈，所以你就这么把小爷我的行踪给卖了？”
函谷雨仍是用不变的语气回道：“你也不打算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三天不是吗，对你来讲这个地球上没哪个国家是安全的，政治避难对你来说还不如狗屎。”
“嘿嘿嘿…”电话那头竟然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全把函谷雨的话当赞美听，“也就只有你能每次找到我的地址。行~要多久？”
“这个不急。这点事儿本来也不用麻烦你。”
“哦~~”对面贱兮兮地应了一句，“你是说那个啊~”
“尽快。”
临江，秦帝国最大的对外商业都市，穿着华贵睡衣的男孩在一段简短的忙音中放下了手机。
铂锐三十三层落地窗前，他看着这座被称作仙都的国际级都市一整个地坠入黄昏的向晚中，霓虹灯渐次亮起，仿佛将整个世界肆意涂抹。
也将他的影子镶嵌其中。
“与你相比，这个世界真是简陋到让人发笑呢。”
与其精致的外表并不相称的是手中装满可乐的一次性纸杯，似乎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搭配的总应该是以毫升计价都不为过的陈酿——
他只喝了一口，就将杯中的可乐尽皆横着泼洒到了面前的落地窗上。
泼墨状的棕黑的液体自那剔透的镜面一行一行缓缓滑落，像是正有漆黑的雨将这座城渲染，当棕黑的液体流尽，只剩下隐隐约约粘稠的轮廓。
被捏成一团的一次性纸杯被随意地丢在一旁，少年嘴角勾起微笑。
“即便整个世界的法则，在你眼里，也是……相当脆弱的东西吗？”
映不出答案的镜面将他纤弱的身影包裹。
嘴角扬起一个很给的微笑之后，他随手拿了一碟巴赫放在那老式的唱片机上。当这碟唱片终于转到不得不翻面的时候，只穿着睡衣躺在地毯上的他才想起这首曲子的名字——
“啊，是受难曲啊……”
此时，函谷雨正穿过毗陵县CBD的一处天桥。而这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作为苏宁郡仅次于苏州府的几个大县之一，毗陵在江南水乡风情之余，亦有着帝国都市一贯的冷峻。
形形色色之人以各自的步调反复穿过天桥，整个人世仿佛也只是几个照面间的往来，彼此默而不语，函谷雨本该川行在这样的人潮中。
而此刻的天桥却仿佛被某种力量紧紧握住，水变成了铁，本该止于一面之缘的人们攒聚在一起，人头涌动。
天桥——人群的正中，传来的声音，是吉他。
与现行的民谣吉他不同，奏者弦中的节奏多变哀婉，虽然快，却并不轻——每一个音都像是被全力扣动的。
本来这曲子以其音阶的复杂性一般也不是吉他所能表达的，它至少应是钢琴曲——但此刻听来，吉他的音色在一片夕照下的天桥却显得恰到好处。
函谷雨这些年对音乐的了解几乎完全停留于他用特殊手段得来的函数曲目上，就比如他那首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铃声，姑且叫做Weierstrass……
但这首可以算作为数不多的例外之一。
变奏后的《马太受难曲》。
计划之外的变故总是令人欣喜，函谷雨非常珍视这些变故，对他来说，这些变故就像是纯粹数字的世界中，为数不多的调剂品。
维度之中，增加了色彩。
“是古典吉他……”
函谷雨这么想着，并不费力地以奇怪的姿势拨开人群，出现在他眼前的奏者可以说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颜霜降。
消失在岭南雨天的女贼，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才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女贼还未成为女贼，浅色针织连衣裙裹住丰盈的身躯和一握间的腰肢，只露出穿着裤袜瘦弱的小腿。
以女性的角度来看，这也已经完全是不能称作含苞待放的程度了。
她盛放在这里。世界的颜色随之变动。
颜霜降的手指灵动，音乐本身悲怆，但她的闭眼沉寂的表情却像是活在音乐外的故事中，这种淡淡地疏离也让被音乐吸引而来的人们由心底生发出神秘而庄重的感觉。
当然，她的行为并不算是通常所说的“街头卖艺”，面前竖着的一块牌子很明确地写着——“拒收财物，请勿打扰。”
当然，似乎也不能说是行为艺术。
因为另一块牌子上是这么说的。
——“高山流水，一期一会。”
在秦帝国尚未成形的年代里，曾有琴师弹琴于荒野，适时一樵夫路过，叹道——
此曲高峨处，说的是泰山，而那洋洋洒洒缠绵之处，想必说的是长江黄河。
琴师大惊，这樵夫正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此处的琴师和樵夫，说的就是伯牙和钟子期，知音者为知己的典故便是自此而来。
不求财的卖艺，是为献艺。而第二块牌子就颇有些比武招亲的话题意味了，问声而来的人被话题所留住也是理所当然。
变奏后的《马太受难曲》并不容易辨认，在一般的人听来，这是两首曲子。但对函谷雨来说，这就像同一个人用两种声线唱歌，即使变化再大，他的声纹也是不会改变的。
他对这首曲子再熟悉不过了。
而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巧合。
“你在等韩德尔。”
吉他的声音停下了，走出人群的函谷雨只说了这一句话，颜霜降的吉他就停下了。
“准确地说，是在等一个听懂受难曲的人。”
颜霜降看了函谷雨一眼，开始收拾东西，音乐结束，人潮自然开始收缩，有离开的人，更多的是想挤到这位小姐姐身前要个联系方式的人。
“用歌剧的叙事节奏辅以古典吉他来演奏《马太受难曲》，一般人还真未必能联想到一块。”
“是吗，反正我要找的也不是一般人。”
“你不觉得用巴赫来找韩德尔太廉价了吗？”
“我倒觉得奢侈，他们早该见上一面。”
函谷雨微微一笑：“你想过怎么从这出去了吗？”
他正一脚踩在试图越过他而被他绊倒的人的背上。
颜霜降看了他一眼：“除了等待还有别的办法吗？”
函谷雨从兜里掏出一把手枪。
啪。
人群安静。
啪。
尖叫响起。
啪。
人群四散。
“看，很简单。”
PS：不出意外的话…………从今天开始就恢复更新了。回校第一天，一个寒假事情真的多，累的不行，回校以后就轻松不少……昨天飞机晚点到学校已经十一点了就没再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