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我……已经不会再开枪了。”
颜霜降觉得抓住自己的不是函谷雨,这个一面之缘的男人。
透过球状的玻璃墙,那些红色如落叶般生长,像斟地满溢出来的酒杯,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喝醉的呢?
函谷雨放开手,看着双手垂下,跪坐在地的颜霜降,默默将子弹再次上膛……
“你知道不会开枪意味着什么吗?”
他将枪口对准了颜霜降。
在这一瞬间,颜霜降仿佛看到了时光轮转后的倒置。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稍稍明白了,爷爷在那天至今仍无法理解的行为。
“杀了我。”
颜霜降说。
函谷雨向前一步,将枪管隔着面具抵在她的额头——
“一旦恶人产生了赎罪的想法,那么她就不再成为一个恶人,仅仅……只是一个罪人。”
颜霜降没有回答,她觉得函谷雨说的没错。
背负着“恶”向前行走,对她来说实在是艰难的人生。
早该有个尽头。
“对我开枪。”
啪。
冷酷的行刑者毫不犹豫。
黑色的微笑,是邪恶的肃然。
红色左面再次抬起消防斧,手起斧落,仿佛看到再次滚落的头颅。
“还要再砍下去吗,这个雕像快要坏掉了哦。”
红色右面善意地提醒道。
“他是我杀过的第一个人。七岁……七岁我就想杀他了。”
就因为长得漂亮一点,学习成绩好一点。
那么值得骄傲吗?
简直好笑死了。
“还对我说着什么阿林你想的话一定也做的到啊,他在嘲笑我吗?啊?!”
自己喜欢的女孩也是,老师也是,笨蛋一样的同学也是……
为什么全都喜欢那家伙呢?
明明是个只会说些漂亮话的臭小鬼。
“你听到有人在哭吗?好像就在附近的样子?”红色右面插了一句。
有人在哭吗?谁?
红色左面猛然回头。
那个小男孩就在河岸边,向自己伸出手。
我是溺水了吗?他感到喉咙深处的窒息。
对了,是他把我救了起来。
那个一直哭个不停的人,是我。
我真正想杀掉的那个人……是自己吧。
回过头来,已经是凌晨两点的游戏厅后门。
还有握着滴血的消防斧的自己。
“我把他杀了。”
那个随时随地能找到自己,能拯救自己的人……我把他杀了。
以后自己哭泣的时候,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拯救我了吧。
呃呃呃啊啊啊啊啊!
红色左面大哭出声。
他将消防斧回头狠狠劈进了红色右面的肩膀,在他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之际又一斧头切进了他的脖颈。
“你说……你也听见了哭声是吧?”
听见我哭声的人,一个就够了。
红色的微笑,是溢出的凄狂。
“呀,是难听的哭声诶。”
“嗯,是难听的哭声呢。”
蓝色左面站在左侧,用右手捂住了蓝色右面的左耳。
蓝色右面站在右侧,用左手捂住了蓝色左面的右耳。
“没错吧,是左边的红色吧?”
“没错了,是左边的红色呢。”
他们左右各自向前一步,分别向两边拉开了面前的幕布。
“哦呀呀——这不是……”
“嗯哼哼——没错了……”
“我们最初的——”
“——那个杰作吗?”
摆在蓝色左右面眼前的,是一具各个部位被凌乱组装的人体模型。
“哎呀呀,有些地方的顺序……和我们当时拼的好像不一样呢。”
“呼嘿嘿,这些地方的顺序……确实和我们当时拼的有点来去。”
那就动手吧,左眼放在右边,右眼放在左边,
左脚放在右胸,右脚放在左胸。
……
最后,将所有不对称的东西——脏器,全部扔掉。
蓝色的微笑,是异常的共感。
“我先确认一下,事成之后,五百万……五百万美金会打到我的账户上吧。”绿色右面再次合上手机,如“白鸦”合成音所说,这个鬼地方确实被某种装置与外界完全隔离开了。
不光没有信号,连GPS定位都做不到。
“你当初不是只要三十万美金吗,令堂的化疗似乎用不到这么多吧?”
绿色右面停下脚步:“你不会……”
绿色左面回头,合成音中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怎么会,那些钱在事成之后会一分不少的出现在你的账户上。”
绿色右面将信将疑地打开手机的照明,出现在前方立柱之上的是一包香烟。
“啊,真怀念……果然是这个啊……”
相当高级的香烟。纯白的软包装上面印着大写的X。
绿色右面将它拿起,包装是开的,里面只被拿走了一支烟,边上十分好心地放着与之相称地高档打火机,印着S1pro的S。
“诶,这是你的东西吗?”
“曾经是。不来一根吗?”绿色左面已经十分贴心地点上了火。
绿色右面熟练地从烟盒里敲出一根香烟……嗯,绿色的。
他毫不起疑地吸了一口,喷出形状好看的烟圈:“你这烟……颜色真别致。”
绿色左面颇为自满地笑道:“这可是我精心制作的道具。”
直到因呼吸肌麻痹而捂着喉咙直挺挺地倒下时,绿色右面都没有想明白白这一切之间的必然联系……
以及金钱,死亡,过剩的欲望,救赎,亲情……这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交换关系。
绿色左面打开手机,不动声色地向一个账户中直接转入了五百万美金。
“我可没骗你哦,小可怜虫。”
说着,绿色右面将阖上盖子的打火机和手机一道放进了西装的上衣口袋。
绿色的微笑,是危险的包容。
原则上讲,这次“舞会”完全没有对主宾和舞伴携带的物品进行任何限制。
所以出现在黄色左面手上的东西,实际上也没什么奇怪——一把新式的,研发中的,霰弹枪。
无须再次装弹就能连射五发,实在是霰弹枪中的精品。
黄色左面有些疑惑地看着立柱上的图纸:“emmmmm,意思是左胸还有……”
“左心室和右腿,相隔时间不超过一秒,少爷。”
“嗨,隔了这么久我自己也忘得差不多了……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黄色右面颇有些郑重地回答道:“是!少爷!时刻准——”
砰。
“嚯,幸好没弄坏面具。”
趁着右半个身体还辨认得出人形,黄色左面又在右腿上补了一枪。
砰。
黄色的微笑,是无情的伪善。
似乎是某个机关被触动,球状玻璃橱窗缓缓地打开了,那些被展览在此处的东西也随之一道消失,狭小的房间变得开阔起来。
原本是球状玻璃橱窗的地方,在机轴的运转中,已经完全改换成另一副场景,球状的空间变成了正常的方形。
空旷的房间中,多出了一个新立起的立柱,和打开的电梯门。
“我没有死。”颜霜降怅然地看着收起红色手枪的函谷雨。
“不,‘你’已经死了。”函谷雨将新立柱上摆放的物品也收入口袋,“从今天起,颜霜降和这把红手枪就是我的东西了。”
他想起那个雨夜里,那个颜霜降对他说过的话。
“我有一个请求……”
“如果你碰到了这个时间节点上的我,请一定救救她。”
他清楚地记得他说的话,每个字。
“我拒绝你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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