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这个名字的由来。
这个名字伴随着的是权利和地位的攀升，同样也是八九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他似乎已经快要忘了，否则怎么会对秋总说出那样的话？
怎么会顶着秋总不喜欢强迫女性的洁癖，提出这种愚蠢的建议？
握紧的拳松开握紧，握紧松开，鳄鱼想通了，似乎是潜意识中的他已经渐渐觉得，从三十五跟着那时才二十出头的秋总，到现在秋总三十，他已经四十四了。
他觉得，比起当初的虎子，他应该有资格说上话了。
未曾想，在那个男人的眼里，他始终还是当初的鱼仔，始终是一只徘徊在鳄鱼池水面的草履虫。
秋总接过小头目手里递来的喇叭。
“待会会有人来一个一个照着名册重新登记你们的身份，都别给老子耍什么小心眼，发现记录信息不实的——”
这句话是对着他那些手里端着步枪的马仔们说的：“就地击毙。”
“还有你……鳄鱼。”
秋总在鳄鱼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B组的任务交给你的C组，我再给你们三个小时。”
鳄鱼听着秋总拖着人字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那声音就像踩在他心跳上的节拍器。
“三个小时后看不见你的人……黄狗，你顶鳄鱼的位子。”
黄狗，也就是刚才拿着喇叭的小头目，朝着鳄鱼带着歉意地笑了笑。
鳄鱼熟悉这种表情，简直就像是虎子被丢进鳄鱼池当天的自己。
他全身一百七八十斤的肉挺直了不到一米六的身板，当下就是一个激灵闪过了并不灵光的天灵盖，夹着喘息的喊声却已抢先出口。
“两个小时！……秋……秋总，再给我两个小时，我掘地三尺把那小子揪出来！”
秋总似乎是笑了出声，坐回了椅子，开始看手机。
“不要让我失望啊，鳄鱼。”
转身离去的鳄鱼尽量平复呼吸地应声道：“是！”
此刻的他还并不知道，B组的烂摊子，早已经没法收拾。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嗯，也就是说你们的头头是那个叫皖秋的，特征是墨镜拖鞋polo杉？啧……那么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
函谷雨冲着双手双脚都被绑在树上的黑衣男子笑了笑：“声音别太大哦，你懂的吧？”
面色苍白的黑衣男子似乎还停留在某种巨大的惊恐之中，神色呆滞地缓缓点头，在他之前，已经有四个同组的成员被面前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杀害了。
“你是第几次杀人？”颜霜降从口袋中取出一只喷雾，对着粘上了一丝血迹的白色羽绒衣喷了几下，红黑色的血迹很快消退。
“第一次……嗯，算是吧。”函谷雨在手枪伤装上消音器，对着绑在树上的男子的脑袋直接开了一枪。
染血的弹孔镶嵌在还来不及惊愕的面孔上，颜霜降对于这样的情景似乎并没有任何不适，只是皱了皱眉：“你这么杀下去他们还会配合你的提问？”
“他们需要证明自己对我的价值……”函谷雨吹了吹并没有冒烟的枪口，顺便闻了闻……嗯，味道并没有想象得重，“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尚且来不及构筑心理防线的时候，甚至还来不及进行正常的逻辑思考的时候——就将这些东西彻底摧毁。”
说着，函谷雨又随手开了一枪。
一片血花在一人的脑袋上爆开。
“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嗯……爆炸性的那种，至少得比你们的命值钱……”
拿枪指着其中又一人的脑袋，函谷雨在他的耳边轻声地说：“你有吗？”
心中默数了三秒，函谷雨准备开枪。
“等——等等，我有话要说。”
啪。又一声枪响。
“那就快说，下一个。”
剩下的二十余人艰难地转动脑袋，面面相觑，奈何复杂的地形限制了他们的视野，除了消音器下干净利落的枪声，他们最多只能扭头看见一两个同伴的身影。
三十三人的精锐作战小队，找一个普通大学生，最终圈定的的搜索范围还不到一平方公里——
他们甚至觉得秋总要求的“不需要活口，见面直接击毙”有点小题大做。
现在他们觉得，这踏马哪是个大二学生啊，以他为主人公的惊悚片估摸着都能拍满两个系列。
下一个倒霉蛋出现了。函谷雨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鳄鱼！”
意识到等待函谷雨提问是一个非常愚蠢的行为后，倒霉蛋终于学会了抢答。
“鳄鱼……对秋总有意见……”
函谷雨放下了枪，摸着下巴似乎陷入了凝思。
他绕过这个倒霉蛋：“倒是第一次听到的名字，谁来给我介绍介绍这个鳄鱼？”
没有枪响，余下众人看到了活命的希望。
“鳄鱼是带的是C组，平时管运输……”
“鳄鱼跟秋总混了十年了，他……”
啪。
“一次一个人说话。”函谷雨单手抛掷了一次硬币，结果是正面。
角度问题，只有两个人看到了这个过程，他们脑海中闪过的想法是，原以为自己已经是十恶不赦之徒，而他们一刻也未曾这样设想过。
一条性命可以被如此随意地决定。
余下那人流着冷汗继续开口：“他以前叫鱼仔，是虎哥的手下，虎哥有一次犯了事——”
啪。
“废话太多，我要听的不是这些，简短一点。”
“鳄鱼看秋总不爽，他想上位……”
与短暂的安全感相映衬的，是时刻会降临的死亡的威胁，又过了五分钟，当这个三十三的作战小队死到只剩十五个人的时候，函谷雨顺利地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嘟——
“谁的传呼？”
函谷雨从一具尸体上搜出对讲机。
“秋……秋总的。”
函谷雨最边上的那位回话的声音已经颤抖，似乎他就是最初被放过的那个倒霉蛋。
函谷雨没有杀他，这让他很意外，但他对运气这种东西的存在将信将疑，他觉得，如果自己不再主动说点什么，最后的结果多半也是gg。
“照我的话说，明白吧……”
函谷雨微微一笑，将头靠在倒霉蛋的耳侧，轻轻按下了对讲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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