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赛斯和一众侍卫，就站在土坡上，望着那些人——那七个用加长的四肢，在浅水上匍匐移动的人。木棍足够长，而水深足够浅，因此他们便得以始终保持不接触水面。
那七个人缓缓移动到了湿地的边缘，逐渐离开了湿地。因为湿地并没有一条特别鲜明的界限，所以这个离开的过程也很缓慢。
他们明显是看到了站在高处的许言等人，稍微商量了一下，便直直地朝着这边来了。
更近一点之后，盯着那七个人猛瞧的赛斯，看出了一丝蹊跷：“是我看错了吗？怎么感觉，他们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那是蛇，这里特有的毒蛇。这地方有个名字，叫蛇滩，因为水里的毒蛇极多。这条河的上游有很多鱼，但是下游的鱼却很少。渡过河滩的人，如果不把兽皮裹扎实，也会是与河里的鱼一样的下场。”许言只是很简单的几句话，却让赛斯和周围的一众侍卫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那七个包裹在兽皮里的人逐渐接近了。攀在他们身上的毒蛇找不到能往里钻的缝隙，便纷纷从他们的身上爬下去，回到水里了。
眼看着这些模样奇怪得不能更奇怪的家伙越来越近，大家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我去和他们说话，你们别出声，也别做出任何动作。”说完，许言往前迈出几步。
那七个人忽然停了下来，抖了抖身子。确定身上再没有蛇以后，他们主动摔倒在地上，躺在地上解开了捆在双手双脚上的木棍。
等他们好不容易以人类的姿势重新站起来之后，便可以看出，他们的腹部鼓起了一大块。而许言清楚，鼓起的部分是袋子，里面装着他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采摘的果实。
许言走上前：“今天的收获怎么样？”
七人中的一个闷声道：“许言，你回来干什么？”
许言耸了耸肩：“接了一单生意，要到蛇滩里面走一趟。我们需要一些装备，所以，伊兹在哪里？”
那人的目光透过护目镜，将许言以及身后的十几个人打量了一遍，尤其是衣着鲜亮的赛斯。然后他说：“跟我来吧。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已经搬了好几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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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兹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不过那苍白的头发和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像是已经年过八旬。
在新时代，能活过六十岁的人很少，在被众神遗弃的废墟中更是极为难得。由于丰富的经验和资历，伊兹担负起了身为部落长者的职责——管理和领导。
渡河所需要的装备是棍子、兽皮以及填补兽皮缝隙所需要的浆糊。这些东西，都在老伊兹的仓库里。
当然，说是仓库，其实就是用高大一点的木棍和野草搭起来的棚子，一场大雨都撑不住——还好这里很少下雨。
当许言和赛斯走进仓库的时候，老伊兹坐在一堆枯草上，正在认真打量着手里的一个小玩意。
相比于穿着丝绸袍子的赛斯，和衣着简朴却完整的许言，这位老人身上的衣服就要寒酸得太多了。他上半身是一件缺了半边袖口、破旧得看不出原色调的西服；而下半身，则是破洞累累的牛仔裤。这一身衣服若是放在旧时代，大概连城市里最惨的乞丐都要甘拜下风。
但尽管如此，看过了聚居点其他人的模样之后，赛斯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老人已经是这里穿得最好的了。至少他的衣服还能遮住身上大部分的皮肤。
许言走上前道：“伊兹，我们需要去蛇滩里面走一趟，一共十五个人。你这里的东西够吗？”
老人的目光总算是从手里的小玩意上挪开了。他打开手旁的一个铁盒子，将手里的那个小玩意放了进去。然后他合上铁盒，抬起头看了看许言，又看了看许言身后的年轻贵族。静静地沉默片刻后，老人缓缓道：“够，但是你已经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了。想要我们的东西，就需要拿你的东西来换。”
“这个怎么样？比戈壁滩上的沙子还细，品质非常好。”许言拿出一袋白盐，放在老人的大腿上。
老人小心翼翼地撕开一条小口，倒出几粒在掌心，舔了舔。接着，那苍老的脸庞上流露出惬意而享受的表情。
许言又道：“我们只是借东西走一趟，只用一下。作为租金来说，这些应该够了吧？”
老人却摇了摇头：“你们要是有人失误落水了怎么办？第一次进去的新手很容易出失误，你们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但还得赔上我们的东西。”
许言没怎么犹豫，又拿出了一袋白糖。他早就料到了一袋白盐肯定不行，但现在加上这个筹码肯定足够了。这一袋白糖远不如旧时代的白砂糖，不仅满是灰扑扑的杂色，而且形状也是很不规则的块状——但好歹是平民们难得一见的糖。就算是这种勉强可称之为白糖的糖，也只有富裕的商人和贵族才能买得起。
“现在呢？”
老人颤巍巍地接过了许言递来的白糖，撕开一条小口，倒出一小块。然后，他小小地舔了一口。
那老树皮一般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的微笑。
“多少年没尝过这么甜的甜味了……”自言自语着的同时，老人从袋子里又倒出了几块糖，打开旁边的铁盒子，把那几块糖放了进去。
许言与老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袋子里的东西，是要大家共享的。而铁盒里的东西，是老人的私有财产。
“现在可以了么？”许言又问。
老人总算是点头了：“十五套是吧？我去给你们拿，在这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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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和赛斯等人得到了他们需要的装备，便离开了聚居点。
老人还坐在那堆枯草上。
他又打开了身旁的铁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他心爱的小玩意。
那是一把钥匙，旧时代常见的防盗门的钥匙。
老人双手捧起钥匙，贴在一侧的脸颊上，静静感受着金属的冰凉。
就在这草木搭建的棚子外面，相距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曾经是老人年轻时的家——而如今除了水泥地基，早已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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