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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本来还算热烈的讨论氛围在一瞬间冻结。
她们全都不说话了。
全看着我！
我甚至能感受到某几个人视线中已经带有敌意。
非常，尴尬。
我想说我真不是来砸场子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呀，难道规定就是介绍时一定要读导语吗？那你们也得先告诉我嘛。
好在社长这人倒挺和气，她笑着说：
“在学姐面前出丑了。原谅我才疏学浅，因为我感觉自己要说的话和导语上的差不多，而且我自己肯定没导语上说的好，所以决定照念。”
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吧。但我没再纠缠这个话题，我明白自己的处境，在别人的地盘要夹起尾巴当听众。
“接下来，轮到余爽学姐向大家分享爱书了。”
我没料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文艺社成员们在社长带头下给我鼓掌，这是她们读书会的规矩。
掌声让我更加紧张不安，但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我想分享的是生先生的处女作《狗咬她不是新闻，她咬狗才是新闻》。”
“这本小说表面上充满了童话色彩，实际上认真读一读，会发现每一页都透着成年人的黑色幽默。属于那种小孩看会很开心，大人看一眼就发现其实很猎奇的类型。”
然后我也学社长的方法，把扉页上的导语连同几个知名作家写的推荐语全都读了一遍。
在这帮中古发烧友大谈特谈斯坎德培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感到她们不会对生先生这种在《少年文学》上连载的作家感兴趣。
果然，等我念完，没有一个人发表看法或是提问，甚至没人给我鼓掌了。我感觉实在下不了台，又把自己压箱底的段子拿出来讲：
“不知大家是否听说过，生先生的笔名来自一个泰国典故——”
我吞了口唾沫。
看看在场众人表情，并没有谁感兴趣。但我还是决定继续讲——
“从前有一对夫妇养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熟先生，小女儿嫁给了生先生。2:59 S（点击有音乐）
熟先生聪明能干，年纪轻轻就做了和尚（注9：历史上有一段时期泰国青年男子都要在佛寺内供佛职，做一段带发和尚。这是能力的象征），岳父夸他是全泰国最聪明的人。
生先生则完全相反，又嫩又傻，一直没能当上和尚。
岳父偏爱熟先生，很讨厌生先生，嫌生先生比熟先生笨。”
“某天，一家人乘小船去野外游玩。
熟先生在船头划桨，生先生在船尾划桨，岳父大人坐在船中央。
岳父看见湖边有几只鹈鹕在水面上欢快嬉戏，就想考考两个女婿的学识，于是问：‘鹈鹕为什么能浮水？你们两人快告诉我。’
熟先生回答：‘因为它们有厚厚的羽毛’
岳父很满意，又问生先生。
生先生回答：‘它们天生就会浮水。’
过了一会儿，水面传来鹳的叫声，岳父又问：‘鹳为什么叫得这么响？你们两人快告诉我。’
熟先生回答：‘因为它们有长脖子。’
岳父听了很高兴，觉得熟先生果然很聪明，又问生先生。
生先生回答：‘它们天生就叫得响。’
一家人继续向前划船，看见岸边有一片竹丛，外面的叶子是红的，里面的叶子是绿的。
岳父指着竹子问：‘为什么里面的叶子绿？外面的叶子红？’
熟先生回答：‘因为外面的叶子能晒到太阳，里面的叶子晒不到太阳。’
生先生回答：‘天生的。’
后来他们来到两块地附近。一块光秃秃的，没有植物。另一块长满了植物。岳父问：‘为什么这两块地如此不同？'
熟先生回答：‘光秃秃的那块地有海水渗进去，而那块肥沃的地里只有新鲜的淡水。'
生先生回答：‘这也是天生的。'
一回到家，岳父就气呼呼地责备岳母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生先生这么笨的人。
于是，吃晚饭时，岳母私底下问生先生：‘告诉我，你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让老爷子生这么大的气？'
生先生说了全部经过：‘他问为什么鹈鹕会浮水，我说它们天生会浮水，您想，椰子没有羽毛，也能浮在水上，不是吗？'
‘然后他又问为什么鹳叫得那么响，我说它们天生就响。您想，青蛙和癞蛤蟆都没有长脖子，叫得也很响不是吗？'
‘接着，又问竹叶的问题，我也说是天生的。您想想，西瓜朝阳的一面绿，背阳的一面红，不是吗？’
‘后来，我们看到两块截然不同的地，一块光秃秃的，一块长满了植物。我说这也是天生的。您想，一个人秃了头，是因为海水浸了头皮么？不是，可他还是秃了头，不是吗？’
岳母听完大为赞叹。
她把这些话全告诉给岳父。
从那以后，岳父再也不嫌弃生先生了，他也像爱熟先生一样爱生先生。因为他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因为言论而责怪某个人，因为……笨，是天生的。”
对于一个讲故事的人来说，最糟糕的情况不是你讲完一个很有哲理的故事后满场沉默毫无反响，也不是你讲完一个很有趣的笑话后没人发出笑声。最糟糕的永远是——你讲完一个很有哲理的故事后满场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余爽学姐你好好玩啊！”
文艺社好几个成员都忍不住发出笑声。其实这么长的故事我讲到一半就后悔了，但我还是顶着满头大汗把这么长的故事讲完，多少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想至少故事的结尾会让这些文学少女小小吃惊一下，让她们明白生先生这个笔名的深意。
但她们只是一味发笑，并没人对我手里的《狗咬》感兴趣。说实话我挺伤心的。
没有一个人举手发表意见。
我就那么傻傻地站在那儿。
最后，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文艺社社长举起手，为我解围。她站起来，发表全场唯一的感想：
“好了，我们进入下个环节。”
注9：历史上有一段时期泰国青年男子都要在佛寺内供佛职，做一段带发和尚。这是能力的象征。
（小插图P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