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满头大汗辛辛苦苦在城里跑了一大圈，最后居然自己送上了门。
刚才我在她面前用几乎豁出性命的气势钻椅子，还向她道谢说“你们三个真好”，她还对我说“加油。你一定能钻进去的。”
现在回忆起这些画面，我真恨不得再钻回椅子里一辈子都不出来。她肯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内心大笑特笑吧。
好坏的人。
故意捉弄我这么久，让我一个人扮演鸵鸟。
“余爽同学，前些日子我堂妹受你关照了。”她用小孩子一样的嗓音说出恐吓人的话语。
她和菜菜子长那么像，还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我早该意识到这个人和不良少女有关联。
突然，她面庞向我逼近。
魔鬼的视线。
揶揄的笑容。
长长睫毛就快触到我面颊，而我的眼睫毛已被她呼吸吹动。
鼻腔里充满了她的香味。
太近了。
别再靠近了。
已经能感受到她衣领内飘来的体温。（小插图P68）
“饶了我吧，我没把土豆电池的事情说出去啊。相信我！”
她很不屑地扬起嘴角，压根不理会我的求饶。而是抬头转向已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两个女童。
“利兹、艾米，快回修女嬷嬷那儿去，这里接下来会出现小孩子不宜看到的画面。”
“什……”
我吓得想坐起来，但被她很轻易地用大腿顶回草坪里。
两个女童一声不吭，乖乖跑掉了。
我发现只要她语气认真起来，两个小孩子还是很听她话的。看来她对小孩子挺有一套。去老老实实当个幼儿园阿姨多好，为什么要祸害我。
看她那好像要吃掉我的眼神，我真被吓得快哭出来了。
“你你你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她的手在我脸上使劲一捏。
“余爽同学，听说过‘反乌托邦’吗？Dystopia。”
“小说看过几本。”
“那你一定知道‘裘莉亚的纸条’吧。”
她手一松，我被捏起的皮肤又弹了回去。好痛！
“小说《1984》里。男主角温斯顿在大洋国真理部工作，他日常生活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政府监视，还要不断接受英式社会主义思想洗脑。温斯顿每天过着毫无尊严可言的奴隶般的生活。其实温斯顿一直渴望自由，对大洋国的统治无比仇恨。但他没胆子反抗，他只能假装服从。唯一敢做的事情只是缩在角落靠写日记发泄不满。”
“然后终于，在小说第六章，温斯顿捡到女主角裘莉亚留给他的纸条，上面写着“我爱你”。温斯顿其实也早就喜欢上了裘莉亚的年轻美貌。于是温斯顿被裘莉亚勾引到树林中，与她幽会、相爱。他发现裘莉亚同样对大洋国政府不满。两人开始视对方为可贵的同志与亲密的爱人。最后一起参加了反抗大洋国政府的秘密组织。”
“在小说《和谐》里，零下堂吉安与雾慧图安受到御冷米阿哈鼓动，觉醒了对生府的反抗意识。于是三人相约一起自杀，做自己肉体的主人。”
“在小说《我们》里，D-503遇见I-300，随即对过去理念产生动摇，被卷入I-300发动的一场革命”
“我可是很喜欢这类故事。余爽同学应该也很喜欢吧？”
我大声讥讽：
“你说的这些角色，最后没一个有好下场！”
“也有结局很美好的。比如《这完美的一天》结尾，男主角奇普不仅干掉操控世界的大反派‘魏’，还终止了统一电脑的运行。不过结局好坏并不重要，我想说的重点不在这。”
“扯了半天，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缓缓昂起头，显露不可捉摸的冰凉微笑：
“余爽同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也是一本反乌托邦小说的女主角。你该怎么办？”
“……”
“如果你是女主角。那么按照这类小说的剧情发展的一般套路，现在你也该捡到某位裘莉亚的纸条，然后加入一个反抗政府的组织了吧？”
我虽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但没有急于表态。
我什么话也不说。
“你看看我们生活的这个定居点，虽然没有反乌托邦小说里的各类极权政府那么恐怖。但他们居然禁止居民用电。余爽同学，你读过那么多书，应该知道过去的人类对电是多么依赖吧。没有电，我们普通居民的生活水平足足倒退了1000年——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生活的这个定居点比小说里的反乌托邦政府更可恶，它直接剥夺了我们在科学技术上继续发展的可能性。”
她高声强调：“人类定居点N37是反乌托邦。”
她眼中那种慑人的锐利光芒瞬间烟消云散，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得意地夸耀：“而我和我那些很会打架的朋友，当然就是正义的反抗组织了。我们自己做电池，自己收集电子收藏品。我们正在干一件很伟大的事业。”
“我想你只是小说看多了。你应该醒醒。”
“余爽同学其实私底下也不老实吧？你能看穿土豆电池，这可非同小可。我真的很意外，没想到我们学校居然也有人懂这些东西——你说实话，玩电几年了？”
“从不玩电。土豆电池是我偶然从姐姐那儿听来的。你不要误会，我这双手没碰过任何和电有关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一个人玩不起来，人手不足。我能看出来，你这种人肯定对定居点的禁电法心怀不满。”
“确实很不满，因为他们没把土豆也禁掉。”
难道这家伙因为我看穿了土豆电池，所以认为我和她们是一类人？把我当同志了！？
我不断给她泼冷水，可她完全不受影响，就好像没听见似的。几乎是在一个人自说自话。好像深信别人也一定会认同她的观点，相信全世界都在围着她转。
我从未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家伙。
“余爽。我今天找你不是因为土豆的事想跟你算账，也不是要替妹妹出气。那些事怎么样都无所谓。我今天只想告诉你——”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点在我的心口上。
“我是I-300，你是D-503.”
手指往上移，触到我的喉咙。
“我是御冷米阿哈，你是雾慧图安。”
滑向我的下巴。
“我是裘莉亚，你是温斯顿。”
最后点住我的嘴唇。
“余爽同学，我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小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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