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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光穆伴着午后的阳光走向沙袭城的古堡。洪氏位于沙袭城的伏龙城堡是一个特别的城堡，它坐落在市中心，而并非像其他城堡一样建在距离城市很远的野外。因为许多城堡的选址都刻意避开了城市，而伏龙城堡别有一段历史。
沙袭城起初并不是城市，而只有伏龙城堡。后来城堡在城墙外开垦荒地，并且逐渐接受居民在城外有偿居住，但城堡会给居民分配一定土地，并且提供保护。再后来居民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城区和集市，伏龙城堡已经很难保护那么大片的土地了，于是居民自发建造了外城墙。然后洪氏开始加固城墙，进而才逐渐发展出城市的模样。
在阳光下，伏龙城堡的被风沙浸染成得有些沙土色的灰石墙壁中的粒粒细沙闪烁着光芒，如同洪氏的一枚枚金龙币一样夺目。
可洪光穆并没有像往日一样顺利地进入城堡，他被守卫拦了下来。
“干什么？”洪光穆有些惊讶。
“对不起，先生，您需要交出所有的武器才可以进入城堡。”守卫正色地说道。
“你再说一遍？我没太听清。”洪光穆嗤笑了一下，眨了眨眼，侧过耳朵。
“先生，您需要交出所有的武器才可以进入城堡。”守卫又重复了一遍。
“我没听错吧？你不认识我了吗？”洪光穆指了指脸上的伤疤，“居然还叫我什么先生！”
“对不起，先生……”守卫说道。
洪光穆不用多想，就知道这肯定又是父亲的命令。想到这里，顿时感觉全身都燃起了怒火。
“别叫我先生，看清楚，我他妈的是洪家的二少爷！洪光穆！”洪光穆指了指自己的胸针，恨不得把它直接砸在守卫的脸上。
“但是，少爷，这是老爷的命令。”守卫还算是有了点长进，起码把称谓换了。
“为什么？”洪光穆问道。
“现在兵荒马乱的，还是维持些秩序为好。”守卫笑了笑，“您说呢，二少爷？”
洪光穆忿忿地解下武装带，一把扔到了那个守卫怀中，把他砸了个踉跄。
“谢谢您配合啊，二少爷。”守卫丝毫没有生气，笑着目送洪光穆离去。
“被打了还要赔笑的贱狗。”洪光穆咕哝道。
他狠狠地踏着步子，踩碎了一地阳光，似乎想要把这座古堡震塌一样。
大门旁没有侍卫，他只能自己把沉重的大门推开。城堡内也没有任何的仆人，只是在昏暗的光线下飘荡的满屋子的浮灰和沙尘，大厅内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如沙漠中般的沙尘味。他为自己受到的这番冷遇不禁苦笑了一下。
“我可等了你好久了啊。”洪时不知何时，从楼上走了下来。洪光穆吓了一跳。
伏龙城堡和左家城堡的区别很大，伏龙城堡高度极高，宛如巨龙的脖颈伸向天空。底层面积巨大，如地毯般平铺在沙地上，仿佛巨龙半潜入沙土中的身躯。整个城堡的上下楼层由中心的旋转楼梯连通，这也让上下楼略有些耗费时间，不过设计师的本意是为了城堡最后的死守阶段而去设计的，虽然如此，自从古堡建成以后，这楼梯的功能也并没有用过。
“道阻且长，更何况在家门口还耽搁了一会儿。”洪光穆一副严肃但饱含嘲讽的样子。
“很抱歉啊。”洪时一边走下楼来，一边笑了笑，“现在兵荒马乱的，我还是要保证这座城堡的安全。这可是我们的根基啊，不能像某些家族一样连自己的根基都被人侵蚀了。”
洪光穆不知道这话是有意说给他，还只是父亲大人高傲地显摆自己的战果罢了。至少他还没听出这话有什么嘲讽他的意思。洪时现在才缓缓走到了一楼和二楼之间。
洪光穆看了看他腰间，虽然物品很少，但他还是看到了外腰带上的剑。
“我还傻傻地真以为所有人进来都需要上缴武器呢。”洪光穆看着他腰间的佩剑，说道。
“我已经多年没拿起过剑了，早就不会用这东西了。”洪时把剑抽了出来，比划了几下，又收了回去。洪光穆听得出他在有意偷换他们的聊天话题，不过他不想争执太多了。
“倒是谢谢你让我体验了一回武器被缴的感觉。”洪光穆说道。
“特殊时期嘛。”洪时笑了一下，又把话题转了回去。
“但是至今这座城堡都没被攻陷过，甚至都没遭到过围攻。”洪光穆说道，“有您这般才智，恐怕王公贵族想一想都不敢轻易攻打这里吧。”
“难道你忘了？现在鞑靼汗国的骑兵可在西部游荡啊。对付骑兵的绝佳方法就是用城墙啊，而保护城墙的关键在于稳定城中啊。”洪时说得洪光穆无言以对。连日的奔波竟让他忘了鞑靼汗国入侵的事。
“要不是你通知得及时，恐怕现在他们早就围攻到这了吧。”洪时说道。
“您把我叫来就为了感谢我？这可并不符合您的性格啊。”洪光穆说道，“或许您要重新评定一下我们的父子关系？”
“或许吧。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尤其是在你看到我旁观了那场决斗以后。但毕竟我不该管那么多，应该让你们自己去解决问题。”洪时说道。
“如果那天他留下的并不是一道疤呢？如果他的剑再用力一点呢？你也会坐视不管的，对吧？”洪光穆冷冷笑了一下，“你对他视如己出，而我呢？似乎连你的侍卫队长都不如。”
他明白父亲的一番“良苦用心”。洪铭虽然看起来事事做得完美，游刃有余，也承袭了洪氏的高傲与诡秘的特点，然而在经商却并没有什么天赋。洪时一直想让洪光穆来接管，但他却更喜欢驰骋沙场，哪怕情况再凶险，他也愿意冲锋陷阵。洪时不过是想借洪铭的凶残来让洪光穆对刀剑产生心理阴影，然而事与愿违，洪光穆似乎是看明了父亲的目的，故意背道而驰。
“我现在也很后悔我当初的做法啊。”洪时拍了拍洪光穆的肩膀。
洪光穆的心打了个寒战，这样一句让人释然的话却触发了他的警报，激起了他的警觉。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并不能相信这句话，因为虽然说得那样轻松自然，他却还能隐约感到家族的气息：冷漠、绝情、阴森。
“快说吧，这么急着叫我这个不受欢迎的人来干什么？”洪光穆赶紧转移了话题，他故意装作不耐烦的样子。
“你将被调到第三军团。”洪时轻描淡写地说道。比起之前的那些话，好像这句根本不是这次谈话的目的。
“我叔叔的军团？驻扎在沙袭城？”洪光穆有些惊讶。
“不，现在到了栾图城——两军交战的位置。”洪时纠正道。
栾图城在沙袭城西南大概四五百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你不用再去北境对付天央人了。回到西域，在废土地区对抗鞑靼汗国的骑兵。”洪时说道，“这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洪光穆又一次想起了之前和那骑兵交战的情景，想起了他那矫健的身手和那堪比野牛的蛮力，想起了那匹奔跑无声犹如地狱亡灵般的战马，想起了那人肠子和血流了一地的情景，他不禁有些胆寒和作呕。他明白此行的危险，那是一种他不愿意面对的危险。他不能确定这到底是所谓的建功立业的机会，还是诱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死亡深渊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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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在近乎废墟一片的未华城，夜神把天幕、空气和废墟的砖瓦都染得漆黑。未华城到处是倒塌的建筑，残存的墙壁，碎木和砖瓦。雪城内只有两座高耸的办公楼和雪殿保存完好，其余的石柱、厅堂还有禁卫军的武器库和营区都惨遭破坏。但其实雪殿和办公楼的内部破坏也很严重，汉白玉或是石英的墙壁被烧灼成了黑色，桌椅和各种器具也翻到或破碎，金饰品更是被抢夺一空，拿不走的就被挂掉所有的金子和珠宝。
今晚的雪殿似乎重新有了些生机。灯光和烛光又一次在雪殿内亮了起来，仿佛想要和星月一比高低。
大钟敲响七下，雪殿一楼的大厅内已经聚集了许多宾客和记者了。
大厅被简单地布置过了。地上重新铺起了红毯，水晶吊灯也挂回了原位，虽然一些石柱还倒坍在地，墙壁上的炭黑色也没有除去，但整个金色和白色辉映的大厅还是恢复了些神采。而那些废墟之处却恰到好处地展示了当初的浩劫，也和华贵的景物相映衬，倒有一种豪宅和城堡都不具备的摄魂的美。
“陛下，我不得不说，您这样做有些冒险。”封廉清紧跟在步子匆匆的棠继景身后，表达着自己的忧虑，“虽然我并不那么晓畅军事……”
紧随棠继景和封廉清从雪殿三楼下来的还有昱星、昱承两人。
“所以也没法提出太高明的见解。”棠继景似乎不太理会，只是自顾自地扣上龙袍披风的扣子，又检查了一下披风下的武装带是否扎好。
“虽然我并不那么晓畅军事，但是这是一个世人皆知的道理啊。”封廉清没有被棠继景顶回来，重新起头说道，“我们现在在北境、西域和参海上三面受敌啊。”
“所以我们才应该用我的方法来尽快解脱。”棠继景最后检查了一遍衣装，说道。
“一旦不能成功，我们就会陷入最艰难的处境。”封廉清眉头拧成了一团。
“你还记得先皇是怎么和你们说的么？”棠继景站住，转过身来面对封廉清和他身后的两个人。
“‘我们需要一场战争，把民众的视听带回真实世界。谎言不会流芳千古，总有戳破的一天。战争是隐瞒谎言、埋没秘密的最好办法，同样也是让一切互相威逼的矛头一致对外的最好办法——我们是用一场战争避免另一场战争。’”昱承比较精准地复述了一遍。
“正是如此。”棠继景笑了笑，“你说过你不懂得战争。战争中重要的一点就是放手一搏，一个不懂得博弈的艺术的指挥官很难功成名就。只要有一半的胜率，那就值得一试了。”
棠继景没有再说话，走下了楼。
“你们两个为什么不早把消息告诉我。”棠继景听到封廉清把急切和愤怒转给了昱星和昱承。
“你看，即使我们告诉了你，也并没有什么用嘛。”昱星笑道。
“你们要是早告诉我，我肯定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封廉清说道，“而且我只是丞相，最多只会舞刀弄枪，而你们两个是禁卫军，是职业军人，是军官甚至将军。为什么不劝阻劝阻他。”
“如果谁能劝阻他，谁就有能力来当皇上了。”
棠继景听到昱星的最后一句话，不禁笑了一下。
看到棠继景到了一楼，大厅内的禁卫军纷纷立正站好，厅内的谈笑声也渐渐小了下去。
棠继景向来客简单挥手致意，然后走到了演讲台上。身后跟着昱星和昱承。而封廉清则满脸担忧又烦乱地走到了宾客席上。宾客中有不少衣着华丽的贵族，也有许多身着军装的将军，然而最抢眼的还是两件龙袍和一套漆黑如夜的西装。
话筒上连着许多的电线，它不仅可以把声音传达到扬声器里，也可以把声音传入广播局以传向世界各处。
“首先我要感谢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身出来，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来到这里。来到这片被战争摧残践踏过的废墟，这被战火烟熏火燎的城市，这被血河和泪浇灌的土地。”棠继景面容严肃地说道，“今天到来的，不仅有我血战了数百个日夜的将军和为国贡献自己的才智和财富的贵族，还有许多来自国外的贵客。我代表万世帝国欢迎并感谢这些国外的来宾，感谢你们在这时局动荡的时刻和我们站在一起。感谢我和我父皇的好友蓝斯特维尔帝国的治瑞米·莫泰·波斯旁德皇帝、神光帝国的灰枯皇帝以及明佑共和国国家主（这词居然标红了）席及明佑共和党主（这词居然标红了）席符瑞坦科里符基斯米尔·扎年德的到来。”
场下传来一片掌声。掌声过后，棠继景也正式进入了自己的演讲。
“战争至今已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天央的铁蹄所过之处，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未华城和左氏城堡就是两个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我还记得这座城市的光辉，金色和红色的屋瓦，雪白的内城墙，如今都变成了灰黑色的废墟。”棠继景语气沉重。
台下一片寂静，只能隐约听到治瑞米、灰枯和扎年德的同声翻译的声音。
“我们曾一度又一度地经历着斗争，因为我们从热土世界走来，身体内流淌着警惕的血液。究其本质，我们的斗争，只是我们和我们自己的矛盾与较量，只是我们把视角的最小单位定位在自己，而此刻我们必要团结一心。我们将要摒弃一切私利，放置仇恨于一边，潜心为守护我们世界的平静和文明社会的秩序做出贡献。
“潜伏的侵略者在一年前抛去了自己的外衣，把黑色和血色展露给世界，并从世界索取黄金、土地、生命，侵犯他们所能侵犯的一切人民的财产权利和生命权利，无论是黎民百姓，还是贵族权臣。因为在他们眼中，只有那些不属于他们的财富，他们内心中的真理，就是强权和暴力。
“我们有义务和使命来阻止他们的暴行，解救受到侵略和压制的土地。不仅是我们自己的土地，也是一切受到蹂躏的土地。所以我在此向所有人宣布我们的计划。”
“我们将会将我们的战旗插遍天央的土地，以正义的名义解放所过之处，锡兰、米然都将摆脱恐怖的血色升阳旗。我们用正义的力量抗击强权。在王神、人神桂默尔、光之女神谷德斯、洋神波莫的庇佑下，我们将从谷德斯城横跨废土，从新佑城碾过乌瓦兰，从龙水城到暮散城跨越天障雨林的阻隔，从海城到天水湾，从蓝斯特维尔直击安鸣群岛，我们将国王蚁旗、万丈光明旗、海皇旗和光辉冰河旗聚集到一起，把巨龙旗、雪原狐旗、血凤凰旗合并一处，打着联军旗号远征陌生的土地，直至他们归还属于我们的土地，偿付我们的损失。我在这里向你们宣布：在下一轮新月升起之时，我们将带领联军远征未知的土地，无论那里有什么等待着我们，我们都将踏过他们的土地，让他们知道他们所轻视的人的愤怒。”
话音未落，场下就一片愕然，许多人脸上有些不解的神色。但几位领导人则都神态自若，想必这个计划已经计划了好久并且大家都同意了。
“愿王神、人神、光之女神、洋神与我们同在。”
PS：第一部，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