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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梓萌没有料到战斗来的这么快。
只是几乎眨眼的功夫，枪声就已经四起，战斗也已经展开。几个中队的人数，不多不少，但这种劳心费神的战斗却着实令人头疼。苏梓萌没有看到左沫依的身影，她相信她一定还被困在古堡里。
城堡距离营地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是属于战场的侧翼地带了，所以这里攻势看起来并没有正面战场那么猛烈，不过确实是一个可能危机四伏的地方。
苏梓萌没有耽搁，腾身翻过了城堡的残墙，又从翻过了破碎的窗框，直接进入了这片废墟里。
苏梓萌举着枪仔细地搜查着四周。整个城堡悄无声息，看起来并没有敌人到达这里。即使这样，苏梓萌也不敢掉以轻心。
“左沫依？”苏梓萌喊了一声，“你在这吗？”
“萌姐？”
楼上终于传来了一声应答，苏梓萌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你在还这干什么呢？”苏梓萌跑到楼上，一见到左沫依，顿时不再担忧，但却也有些埋怨，“我在营地找了好半天都没发现你，你果然在这。天都黑了，还在这干什么呢？……”
“姐，我只想在这静一静嘛……”左沫依说道，看起来她还想说什么，不过却把刚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对了？怎么了？为什么要来找我呢？……”左沫依问道。
“天央的部队又打过来了，人数不多。虽然只有几个中队，但这种规模的战斗也值得担忧。这里不安全，我们要赶快回去！”苏梓萌的语速很快，一边搜查着四周，一边说着。
“又打起来了？”左沫依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他们都回去了。天也黑了，我也想自己在这片废墟上待一会儿，就让他们都回去了。”左沫依解释道。
“走吧。”苏梓萌看四周都没有情况，“拿好枪。”
四下里几乎一片黑暗，残存的微光已经几乎令人无法识别物体的轮廓了。苏梓萌下楼时还是一贯的利落，不过左沫依就显得磕磕绊绊了。
刚刚到达一楼，就有不易察觉的几点红色跳入了苏梓萌的余光。
“该死的。”苏梓萌明白那可能是什么，一把拉过左沫依找到掩体躲了起来。
苏梓萌探出头来观察着远处的动静，几百米外，红色在悄声移动着。不出意料，是一队人。虽然光线消散殆尽，墨色已经泼得到处都是，但她还是看到了那红色的制服和刺刀上的中天升阳旗。
“该死的！”苏梓萌又说了一遍，不过这次语气更加恶狠狠的了，“天央的部队！大概少说也有一个团……”
苏梓萌停了下来，没有把之后的话说出去。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逃走一定是会被发现的，是死路一条。而如果选择开战的话，两个人对抗一个团，即使苏梓萌再能杀，却也有还不太习惯战场的左沫依在，更何况这一个团还是配着火器的。开战的结果也可想而知。不过她不能继续说了，左沫依参军不到一年，她不知道她听后会有什么反应。
四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看起来天央帝国的部队还没有发现他们，这倒是一件好事。
“等等……这是战场的侧翼地带……”苏梓萌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没有任何的岗哨也没有防御工事，所以不会有人发现这一队人马的行踪。而我们在城堡附近只驻扎有战争残余的三个团的部队，后续的军团至少要明早才能抵达这里……”
左沫依听出了些什么。
“所以他们要用正面战场的几个中队来吸引我们的注意，用这一个团来从侧翼和后方突袭。”左沫依分析道，苏梓萌点了点头，不过左沫依却有些疑惑，“可是声东击西不能说是优良的战术啊……”
“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刚刚获得不小的战果，全军都在喜悦之中，而且几个月的机械化的正面作战也让大家的头脑都麻木了，也处于疲劳的状态了。这个时候看到敌人的第一想法就是抓起枪和剑开始战斗罢了，谁会想到敌人精心布置的计划呢。”苏梓萌说道。
“那难道我们要拖住他们吗？……”左沫依有些犹豫。
“傻子，我们两个人怎么对付得过敌人一个团呢！”苏梓萌听了左沫依的话又好气又好笑。
“那……”左沫依不知所措。
“等等，嘘。”苏梓萌把食指轻轻放在唇上。
她把漆黑的眸子露出掩体，看到敌人中有了些情况。只见队伍停止了行进，一个军官衣着的人跑到了带头的指挥官身旁。
“Glemoke，Zajangkou sinmon。”那个军官从嘴中挤出了一连串的话。
声音很小，不过在这么寂静的夜色里，还是能传到这掩体后面的。左沫依皱了皱眉，显然是听不明白那个军官说了些什么。不过苏梓萌却是一副认真的模样。
“Doms！Wuiek nawierleker and qaik it。”为首的那个指挥官发话了。
随后，军队就停了下来。
“这下可好了！”苏梓萌又躲了回来，有点泄气。
“怎么了？他们在说什么？”左沫依问道。
“是参语。”苏梓萌说道，“难道你不懂参语吗？”
“我都没听说过什么是参语。”左沫依摇了摇头。
“传说中在世界之初直到参格拉玛时代末期的一种通用语种，那时候通用语和蓝语还没有出现，参语是世界上通用的语种，除了精灵语以外，几乎所有种族都用参语。”苏梓萌解释道，“参语被认为是神所创造的语种，也是神的语言。”
“神？那不只是传说中的吗？”左沫依有些疑惑，“而且现在有关神的事也都被封禁了吧……”
“倘若神只存在于传说，那么何来参语？”苏梓萌笑了笑，“通用语和蓝语也都是从参语衍生而来的啊。参语里‘csan’是‘神’；‘gle’象征权力和国家；‘wura’则是‘万岁’。”
“没时间说那么多了。”苏梓萌说道，“那个军官说这边有情况，那个指挥官说让队伍停下来，一会儿过来看看。看来我们也不得不打了。”
“可是，那不是没有胜算吗……”左沫依有些担忧。
“你在这藏好，我去去就来。”苏梓萌说道。
说完，没等左沫依再说一句，苏梓萌就已经奔入了废墟，身影也在残垣断壁和夜色里模糊了。
苏梓萌直奔城堡的后院，那里是她小时候常去的地方，直至几年前她才彻底和那里永别。她还略能记得小时候和左林熙和冷柒等等在那里嬉闹的情景，可回想起来画面确是模糊的，让她有些不敢确认，不过模糊的画面总是那样美好。
现在后院可是变了样了。草地被践踏的有些稀疏，苟延残喘的青草半个根裸露在土地外，逐渐变得苍白或枯黄，还好那些假山、木亭和溪水没有遭受严重的破坏。那棵巨树也仍屹立在那。仿佛一切都在夜幕中轻叹着，诉说着遭受的磨难和凄苦。
听说曾在这个城堡驻扎的部队的天央指挥官也是个颇有情调的人，所以没有破坏这个后院，只是掠走了能掠去的黄金、水晶——当然也包括那个王座上的——然后就没有破坏这座城堡了。至于废墟的产生和后院遭到的破坏，许多参战的士兵都承认是因攻坚战导致的。
这倒让人觉得欣慰，还好这位指挥官没有给这座城堡雪上加霜，不然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不过她现在没空管这些，进了后院就直奔地下室了。
后院的地下室一直是左氏城堡最阴森的地方，也是一个规模很宏大的地下建筑群。那里几乎终日不见阳光，也少有人气。当夏日来临，那里就是冰窖；当冬季来临，那里就成了极地。
地下室的门上了锁，不过那粗重的锁链和笨拙的锁头也是锈迹斑斑了，灰黑色和红褐色在上面交织。苏梓萌没有迟疑，用枪托狠狠砸向那锁，只用了两下，那巨大的锁头就应声落地了。
她轻悄悄地推开门，尽量将铁门开启时从它那牙关里挣脱出的“吱呀”声降低到了最小，她可不想惊动百米外的天央部队，也不想惊动这座神秘而阴森的古堡。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寒冷的潮气。苏梓萌皱了皱眉，显然不大喜欢这气息。
“这就算是对我重回这里的欢迎了吧。”苏梓萌自言自语道。
地下室一片昏暗，没有火把和油灯，更别提电灯了，唯一能用来照明的，就是即将消散在暮色中的光线了。远处还偶尔传来滴水的声音和某些动物发出的“吱吱”声。
苏梓萌凭借着微弱的光线和记忆还略能在黑暗中找到路，虽然偶尔磕磕绊绊，但总的来说还算是顺利。毕竟她小时候和左林熙也经常来这里，不知怎么，那时候两个人都的确很喜欢这个地方。总有一种静穆的气息让玩了半天捉迷藏两个人安静下来，而冷柒那个冷冷的甚至愣愣的家伙就站在门外等着他们出来。偶尔比他们大一些的梅康来了，梅康就像个大人似的把他们从地下室里揪出来——其实他那时不过也只十三四岁罢了，那时候老外交部长梅花还健在，所以梅康也算是左氏城堡的常客了。
不过好景也不长，这种玩法只是持续了不到一年，两个人就在地下室发现了一些令他们费解而恐慌的东西。
她还记得那是一间屋子，看上去和地下室其他的那些贮藏腌肉、咸鱼和咸菜的屋子没什么不同，不过那里有一道坚固的锁，锁很新，和锈迹斑驳的铁门格格不入。那天恰好那扇门不知怎的，没锁。
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们推门而入。里面装的看起来并不是食物，也不是军械和火药，光线太暗，他们看不清。他们只是缓缓走到了屋子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圆台，台面上刻着六芒星的图案。上面似是一只狐狸，不过实际上却是披着狐皮的骨架。而台上刻着一句话，看起来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字迹都斑驳了，有些字已经模糊不清，不过却能勉强辨认。
仅是一句话，就足够令他们费解而毛骨悚然：
……此处者，将受到永世之诅咒……愿七色七尾狐和伟大的精灵终结他的生命，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诸神磨灭他的魂灵……
……狐……法……末洁
他们再没敢去地下室。
她一直不明白，左氏城堡为何会刻有这样一句话，为何要给自己这样一个诅咒？她了解那些现在被封禁的传说，会说参语，但不知道左氏城堡究竟有什么秘密。她只能推测，每个城堡都有一个属于它的魔咒，或是庇佑或是诅咒，或许这个就是诅咒的例子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扑面的寒气逼人，有些毛骨悚然了。她像是授勋仪式上那般甩了甩头，赶快忘却了这般恐惧。她希望这次可不要碰到那个屋子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够大胆的妹子。
记得小时候这里好大好大，但现在大概是长大了吧，看周围的一切都并不觉得那么宽旷了。她没时间感慨这个，因为天央的军队正在向左沫依接近，可能左沫依现在有危险。想到这里，她不禁加快了脚步。
苏梓萌回到左沫依那里的时候，空气已经变成了浓浓的墨色。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天央帝国的部队正在缓缓移动过来，就像在未华城被围的那次一样小心谨慎地向这里推进。她们两个已经进入了敌人的精准射击范围内。不过她一去一回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敌人只是移动了不过几十米的距离，而且在她看到敌人少了很多。
“怎么这么久？”左沫依的语气里满是埋怨和焦急。
“东西我都布置好了。”苏梓萌自信地笑了笑，“现在就等他们过来了。”
苏梓萌身靠在残墙上，检查着枪械和弹药，又看了看营地那边的情况。那里仍然枪声不绝于耳，偶尔还会有几声炮响，随着沉重的震响火势也蔓延开来，逐渐映红了大半个天。
“能行吗？……”左沫依有些担忧。
“肯定没问题呀，这你还担心什么。”苏梓萌笑了笑，接着问道，“有什么情况么？”
“我不知道——我是说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有几个军官在一起叽咕了一会儿，然后就把部队分开了。”左沫依说道，“一部分往战场那边去了。”
“看起来是兵分两路，一点也没耽误他们的计划啊。”苏梓萌说道。
“我才刚毕业半年……”左沫依有些失神。
“所以来日方长。”苏梓萌赶紧打断了她的话，“你还要从尉官晋升到上校，甚至成为第一个女将军呢。”
“我有好久没回家里了，没想到回来就是这样一副模样。”左沫依拾起地上的一块碎木，摆弄着。
“战争大概就是这样。”苏梓萌说道，“身不由己嘛。”
“不，我没想回去……”左沫依说道。
“怎么了？”苏梓萌敏感地眨了眨眼。
“家里的事了……”左沫依有些犹豫，“你不知道，我和哥哥吵了起来……”
“我肯定不是他们家的人，他们都是黑发，只有我是金发。”左沫依摆弄着头发。
“发生了什么么？”苏梓萌放下了手里的枪，微笑着问道，“发色歧视了？”
“他们都是坏人！”左沫依抿了抿嘴，“是他们把你赶走的！父亲和哥哥，还有那个乔家的婊子！”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可是你的准嫂子。”苏梓萌勉强笑了笑，“这话要是被她听去了，多不好啊。”
“随便吧，反正我一点也不喜欢她！”左沫依忿忿地说道。
“你不该因为我而去讨厌她，我离开是注定的，也已经成为了事实，可她并没有错。”苏梓萌说道。
“但是是她把你排挤出去的。”左沫依的脸被怒火烧得有些发红。
“她也只是听从父辈的命令罢了，我听说订婚之前他们似乎只是见过一次面罢了。”苏梓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乔筱诗开脱，她笑了一下，“他们都说她可谓天香国色，而且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事实果真如此吗？”
“嘁，根本比不上你呀。”左沫依撇了撇嘴，但苏梓萌明白她这句话也是带着情绪的，“哦对了，难道你没见过她吗？”
“没有啊。”苏梓萌苦笑了一下，目光也被这一抹苦笑拉扯得有些失神，“想想也觉得好笑，我居然都没见过那个把我的未婚夫抢走的人。”
“但想想觉得有点后悔。”左沫依话音一转，语气夹杂着些悲伤，“或许再没有机会见见他们了……”
“傻子，你肯定还有机会的。等到一会儿我们突围出去再说。”苏梓萌很快又恢复了状态，笑了笑，不过却也是话音一转，“但你要知道，什么事都要赶在来得及的时候。覆水难收未必是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能被人原谅，更多的时候是你再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些人了。”
苏梓萌好像还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没说出来。
她眉头一皱，转而举枪向最近处的一个士兵开了一枪。那人应声倒地。
“萌姐，你干嘛？！”左沫依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我可等不起他们了！我们不仅要撤，还要给自己人通风报信啊！”苏梓萌说道，“后退！”
天央的士兵看到这副情景，都飞快地追了上来，一边追还一边用参语叽里呱啦地叫着。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现一些布置于废墟之间的细丝。
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废墟上冲出几团火云，几个士兵也惨叫着飞了出去。火焰映红了大片的夜空。
“如果锦溪连这个都看不到，那我回去肯定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不可！”苏梓萌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