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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的太阳将光芒撒予了万物，染黄了本是带着几分纯白的淡蓝色天空，柔和的阳光照亮了柔软的云彩。深秋清凉的薄雾迟迟不愿退场，被淡色的阳光镀上了一层纯度很低的金。
清凉新鲜的空气全都被未华城内呛人的硝烟挤到了高空，而未华城则被飞沙和白烟笼罩。城上方的一条烟带，隔阂了地狱与天堂。
在云雾缭绕的高空，一个巨大的极难被察觉的白色的球状轮廓正在缓缓移动，而白球下面是一块淡金色的平台——毫无疑问，这是飞艇。
“方舟号，世界最强大的战争飞艇之一，盛景六十八年服役，成为皇家空军第二联团最重要的飞艇。方舟号拥有两台最先进的蒸汽涡轮，这两台蒸汽涡轮为飞艇提供了理论最高时速每小时七十六公里。方舟号的气球部分采用最先进的钢化帆布，极大降低了可燃性，这让飞艇不仅可以有效抵御炮弹的攻击，更能防止被敌军轻易引燃。”一个清脆洪亮的声音在雾气弥漫的飞艇甲板上传了出来，声音如同一道不算炽热，但却能温暖人全身的光芒。
这是方舟宽阔的甲板上。甲板的大小将近半个足球场，身着黑色制服的士兵正在甲板上忙碌着，一会儿见到几个人把弹药箱抬向炮台，一会儿有见到几个手拿几份文件的军官出入指挥室。
指挥室是甲板上一间突出的房屋，其他的舱室均在甲板下面。甲板被一圈一米多的木制围栏围住，围栏显得典雅奢华。在围栏上有几个在制造时刻意断开的缺口，而在那些几个处理得妥当的缺口的地方摆放着几门固定的火炮。而在围栏内部也有几门，不过那些火炮是可以移动的。
在船尾，大副正在娴熟地控制着飞艇。
“方舟号拥有十七门标准炮，十一门通用炮，一门重炮，三门加农炮，其中只有几门标准炮和通用炮和重炮、加农炮是固定炮台，其余的标准炮和通用炮都可随情况更换或拆增，飞艇还配备额定投掷炸弹五千吨。除此配备及包括舰长、大副在内的额定船员五十名以外，还可以装载一百吨的货物，当然如果你认为你的舱室和甲板挤得下，完全可以全部装上全副武装后质量为一百千克的士兵。”那个年轻男人继续介绍道，然后趴在了围栏上。
蒙在他脸上的淡淡的雾气散去后，才看清了他的面容。那一张脸上没有贵族军官特有的赘肉，而是有着明显棱角，坚硬有力的轮廓，一股凌厉却并不危险的气息。
他身着大陆上都极其罕见的纯白色军装，雪白的军装上没有沾上一个污点，领口的一颗将星、军帽上的国徽都在淡淡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旁边那个听着他解说的人也同样趴在了围栏上。他知道他的军装是与生俱来的雪白，后天也没有沾染污秽，而不像是那些满脸赘肉的贵族军官的衣装——是洗出来的雪白。
他一身军绿色军装，与飞艇上的人的黑色或是白色的衣装格格不入，他的身材只是比那个白衣军官略胖了一点。他抬起头来，露出了脸上那一双独特的眼。左眼红色，右眼蓝色。而这样的眼，估计整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拥有——左林熙。
“我想你也都看到了，这船上——啊不，我说习惯了，应该叫飞艇。”那个军官——不，因为他领口那颗将星，所以应该称之为将军——冲着左林熙笑了笑，说道。
左林熙没有说话，只是也回了个微笑，似乎在说“没事，我听得懂”。
“这飞艇上的多数人都是身着黑色制服的，这套衣服和那些进出皇宫的禁卫军一模一样，而且这些人的年薪、待遇也和那些皇宫内的士兵一样，甚至每个人也有自己的调查权限，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挤破脑袋来空军了。”那将军说道，“因为和皇室人员几乎同等级的待遇，而且我们没有复杂的上级，而直接由皇室统管，所以也就一般成为皇家空军了。”
“这么说，空军和皇室不还是有关系吗？”左林熙问道。
“虽然说我们由皇室直接统领，但实际上他们干预不到我们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人都不是皇室的人。”那将军摇了摇头。
左林熙一副明白了的样子，然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梓瑞啊，前天晚上多谢你了。”左林熙握住那个将军的手说道，然后拔出了腰间的佩枪，笑了笑道，“你要是不及时到来，这支枪可就把那颗铅弹推出去了。”
“两个中队打敌人一个步兵队和一个炮兵中队，要不是有你，我妹妹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呢。”苏梓瑞也笑了笑。
前天晚上的那一声闷响，并不是悲鸣，而是胜利的信号。
“你看后面那艘飞艇，那是帝国最大的运输飞艇森贝号，服役于空军第一联团，也就是你哥哥那。这次调过来负责运输物资。”苏梓瑞指了指紧跟在方舟号身后的飞艇，继续介绍道，“森贝号可载重五万吨，拥有四台蒸汽涡轮，理论最高时速可达每小时一百千米，但因为森贝号是一艘运输飞艇，经常都是载重三万吨以上，所以时速一般只有每小时四十千米左右。这艘运输飞艇可是火力极弱，所以一般需要舰队群来保护。”
左林熙顺着苏梓瑞手指示的方向看了过去，在方舟后面不远处，有一艘巨大的飞艇冲破弥漫的云雾，显露出了它的外貌。那飞艇的气球几乎有方舟的两倍那么大，甲板更是又宽阔又厚，想必在厚厚的甲板内全都是装满了货物的舱室。
“这次任务就是护送运输舰队抵达未华城的西北部，补充那里的军需品，并支援一个联团的士兵。”苏梓瑞说道。
“支援未华城西北？未华城都打成什么样子了？我们还要把人力和物资输送到未华城的西北？这是谁的决定？”左林熙的语气中带着些愤怒。
“洪元烈。”苏梓瑞冷笑了一下。
“洪氏……洪氏……”左林熙吐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尽了最大努力。公平鹰不是那么好雇佣的。公平鹰只为出价最高的人服务。”苏梓瑞说道，“这也正是洪氏的目的，步步引诱我们进入圈套，让我们在对他们有利的战场作战。”
“狮虎、七色雪原狐、岩豹、血凤凰、信天翁，你认为这些合力都不能敌得过一只巨龙么？”苏梓瑞皱着眉头。
“别把盟友想得那么多了。”左林熙笑了笑。
“其实，我一直奇怪……”苏梓瑞犹豫着对左林熙说道。
“嗯？”左林熙看了看他。
“我一直奇怪你这双眼，到底是怎么来的？”苏梓瑞问道。
“我也不知道，左家人，都是这样的瞳孔。”左林熙笑了笑。
有时候，无可奉告往往是一种最好的方法。
苏梓瑞看得出，左林熙并不是真的不知道，他从他的眼底看到了闪闪发亮的真相，他是刻意要隐瞒的。他决定不再问了，这是个秘密，问多了肯定会让左林熙觉得厌烦。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隐瞒呢？
大团大团的乌云随着寒风开始侵略淡薄的白云，很快，天空就变得略有些阴沉了，白云很快改变了立场，都被灰黑色渲染了。风还是清凉的，令人神清气爽，但带着淡灰色的阴云却让人感觉肺里塞着什么东西，喘不上气来。阴云没有下雨的意思，只是占据了天空。
左林熙跟着苏梓瑞回到了指挥室。
指挥室宽阔明亮，进门后的左右两侧摆放着许多电台，通信兵正在一台台令外行头晕眼花的机器前忙碌着。他们破译着敌军的一份份电报，把友军的一份份电报翻译好，又把一份份电报发出去，就是这里联络着由三十多艘飞艇组成的运输部队。
中部向后的地方，就是真正的指挥室了。
在苏梓瑞的办公桌后，有几个军官正在谈论着什么，那里还有一张巨大的地图，几张铺满了雪白的文件的桌子。
看到苏梓瑞和左林熙走进了指挥室，两旁荷枪实弹的卫兵立刻站好行了个礼，两人也回了一个。
“还是一切正常？”苏梓瑞向身旁一个军官问道。
“报告长官，SULAF-17和SULAF-21发来的电报都表示附近没有任何异常。”那个军官答道。
在这个忙碌的指挥室内，令人紧张的威严气息一点都没有衰减。
苏梓瑞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那个军官可以走了。
“SULAF，The Second United League of the Air Force，也就是空军第二联团的缩写，后面的数字表示我们团的飞艇编号，这种代号替代了繁琐的飞艇名称。”还没等满脸疑惑的左林熙提问，苏梓瑞就抢先作答了。
“啊……蓝语。”左林熙叹了一句。
“嗯，不过说实话，蓝斯特维尔人的那些话有时还真是方便呢。”苏梓瑞笑了笑道。
正在地图上比比划划的军官看到苏梓瑞的到来，立刻行了个礼，苏梓瑞也像刚刚一样回了一个。
“怎么样？”苏梓瑞边给左林熙倒了杯茶，边问那个军官。
“这附近是没有敌人，而且从破译的电报中看出敌军的空军也没有什么动向，敌军仍是一个联团与‘空一联’在参海交战，其余的仍然盘踞在北部的‘和平区域’——恒寒海一带。”那个军官说道。
“祝我老哥能赢吧。”左林熙呷了口茶。仿佛这口茶就是敬酒一样。
在飞艇下方的土地上再向东南走，就是陷入胶着状态的未华城了。未华城已经被敌军攻占了将近半个城，如果没有支援，仅靠二师的残部，那未华城就距离沦陷不远了。
“洪元烈……为什么会是洪元烈……”左林熙在心底默念道。
“报告！”一个通信兵飞奔到了苏梓瑞的办公桌前。
他的脸上有些紧张，惊惶让他的气息变得冰冷，也不再平稳。在场的几个军官都在心底做着可能的推测，因为只有做足了准备，才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坏。
“SULAF-11发来电报称左翼螺旋桨遭到攻击，攻击对象、方位目前还不清楚。”他说道，“SULAF-11正请求舰队进入战斗状态。”
“嗯，看来敌军在这附近出现了。”一个军官很快下了结论。
“可是……”那个通信兵有些犹豫地拿出了另外一张电报，“可是……SULAF-18表示周围没有任何异常，而SULAF-17和SULAF-21发来的电报称他们没有看到SULAF-11的螺旋桨出现问题。”
“这怎么可能，汇报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差别？SULAF-11谎报？”另一个军官疑惑地问道。
“好，我们知道了。”苏梓瑞对那个通信兵说道，“让所有飞艇向中部靠拢，改变阵型，进入战斗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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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点！把几门移动炮、弩车就位，所有人拿好火枪五步一岗！把绳索拴好，一会儿可能有白刃战！把铅弹填好，把加农炮上弹！”一个腰间挂着亮闪闪的手枪和佩剑的军官一边指挥着部署，一边对着在甲板上忙得不可开交的士兵大喊道，“这不是演习！我们处在万天大战之中，也没空演戏，这是真正的战斗的序幕！”
士兵们正忙碌着，几个人把弹药箱搬到炮筒下，又有几个人把移动炮移动到围栏前，把乌黑的炮口对着灰白色氤氲的天空，好像是冷酷的瞳孔在洞察着一切。在甲板上弥漫出的火药的气味正在告诉人们，大战在即。
身着黑色军装的士兵紧握着火枪，一动不动地站在围栏前，目光在面前的空间里来回扫视着，警惕地观察着飞艇外的动静。
苏梓瑞在指挥室里踱来踱去，他的军靴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咯咯”的声音。左林熙则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指挥室里的军官已经所剩无几了，那些军官都已跑到甲板上指挥着准备工作了。
“长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个军官不解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是军官，又不是侦探！”苏梓瑞的心情有些烦躁。
“我要十一、十七、十八、二十一这四艘飞艇的全部资料。”苏梓瑞对着旁边的军官命令道。
话音刚落，那个军官就从书柜里翻出了一个巨大的簿子，开始翻阅着。
“看起来我帮不上忙。”左林熙说道，这话像是疑问句，也像是陈述句。
“你帮的最大忙就是平平安安地等我收拾完那些天央的‘乌鸦’，如果一会儿有白刃战，你愿意的话可以参与——不过我更相信那些‘乌鸦’在接近我们的前线的时候就会坠下去的。”苏梓瑞说道。
左林熙走到窗口，向西南望去，就是烟云笼罩的未华城了。在这个高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未华城的全貌，北部一片废墟，灰白色得像是头顶的乌云，雪殿以南却仍保留着原有的辉煌景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显得有些悲凉，有些……壮观呢。
虽然当初左宣安在会上大胆地提出了天央帝国从北部进攻的假设，但早已并不出乎意料了。只是在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天央帝国就和明佑共和国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
其实左宣安的设想也很符合情理，乌瓦兰拥有一座巨大的金矿，不过因为乌瓦兰的形势、技术和经济的原因开采的部分不是很多。按照这座矿的地理位置和规模来说，这座矿内可能拥有的不仅是金，还可能有着其他的重要资源，比如冰灵石和晶银。
冰灵石是参北森林一带特有的矿产，在北方终年的积雪经过挤压后深埋而形成，外观如冰，无色略带淡蓝色，其中有一个略深颜色的中心点，并从中心点出发，有发散状图案。由于某种尚不为人知晓的原因可以让它的融化时间延长，甚至是多年没有明显的融化现象，所以也有传说说冰灵石中蕴含着水魔法，封印着精灵。不过冰灵石可以作为良好的冷却用品是事实，这也对于各国的国防科研和技术研究有着重要的影响。不过也据说最近冰灵石也并没有以前那般有用了。
晶银外观既似银也似钻石，故称为晶银，其价值也十分不菲，是极佳的装饰品和首饰。
同样的，随金矿出产的钢铁、钻石也可能是不可限量的。
囿于盟友的隔阂，明佑虽想尽一切办法，但也没能得到这笔巨大的财富。即使是扎年德，也是希望能把肥肉吃到嘴，而不是只是去指挥它，哪怕明佑只吃到了半块，也比等着肥肉腐烂要好。
吃肉自然要有工具，工具是每人都有的，而之前明佑却放弃了属于自己的工具，而现在，对左邻右舍虎视眈眈的天央帝国无疑成为了明佑有力的工具。只要和天央友好，让天央进军万世以后回过头来攻击乌瓦兰，明佑就有机可乘，可以与天央瓜分乌瓦兰了。
另一方面，对于天央来说，除了万世帝国外，目前最强有力而且立场明确的敌人只有一个——扎年德。
这样分析，这个条约让天、明双方都能从中获利，而且互不侵犯条约也是可以在表面上保证了明佑暂时不受疯狂扩张的天央的侵犯了。
只要明佑和天央暂时友好，那么弱不禁风的乌瓦兰共和国自然会听从扎年德的指令——让天央帝国的铁蹄踏过自己的土地。这样天央帝国打开了森贝大陆北方的大门，对于北部防御薄弱的万世帝国来说，就是长驱直入了。
等到把万世稳定了，就可以扭过头来侵略乌瓦兰了——当然，这时候扎年德也不可能不插上一手，至于他能不能争下来，还是未知数。
可怜的乌瓦兰，只能在明佑的领导下逐渐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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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声闷响在近处炸开，惊醒了意识仍在昏睡状态的人们，也打断了左林熙的思绪。这声音低沉但却具有一种强大的撕裂感，好像活生生地把一个人的心脏捏碎了一样。这一声，宣告着一场空战正式开始了。
“我们的正前方已经发现了天央帝国的空军部队，并且已与我们前线的部队交火！”一个通信兵报告到。
“我们左翼的SULAF-7中弹，我们怀疑敌军已经冲入了我们的编队内部！”一个在甲板上的军官冲回了指挥室，报告道。
“怎么可能！”苏梓瑞大喊道，声音像是疑惑，像是怀疑，似乎还是在质问着，“敌军不可能穿越我们的外层防线到达核心地带的！”
苏梓瑞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冲向门外，木质地板在他那双黑得发亮的军靴下发出急切而愤怒的“砰砰”声，仿佛是一枚枚爆开了的炮弹。
他望向飞艇的左侧，一艘在方舟左上方，比方舟小的飞艇的木质夹板上已经燃起了一团火焰，精细华贵的木栏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得破开了口，破口处的木栏还被烧得发黑，变了形。火药味乘着呛人的黑烟弥漫在空气中。不断有沾着火焰的碎片从空中坠落下来，仿佛夜空中璀璨的流星，不过这时，它们可给不了任何一个人美好，反而带来紧张与恐慌。
苏梓瑞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轻伤，并不会对那艘飞艇造成什么影响。
他不清楚为什么前线回报的战况会相差悬殊，也不清楚为什么身旁的飞艇会遭到攻击。弥漫在他四周的薄雾给这场空战笼上了一层难以捉摸的迷雾。
他是军官，不是侦探。但又有无数谜题等待他解答。他只能从前线的四艘飞艇入手，尽快查明这次战争的情况和敌人的位置。
他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心情也在随着沙漏里滑落的沙子一点点变得焦急不安。战场上任何一秒可以决定许多人的生死。
几十艘飞艇，成千上万吨的炮弹，一个联团还多的士兵，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他狠狠吸了口气，转身，冲回了指挥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