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第十四章——雪原狐(下)

  • 作者: 飞幻
  • 更新时间:2015-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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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林熙站在四合的暮色里。四十四团驻扎的位置距离寒武城有几十里的距离,若是天气晴好,登上高地,才能隐约望见寒武城钟楼的轮廓。

他看着士兵在营地里忙碌着。有些人抬着箱子,有些人擦拭枪械和刀剑,有些人站岗巡逻。然而此时已是一天中最悠闲的时刻了,更多的人是围在一起开着玩笑,或是吹嘘自己杀敌有多大的本事,再或者拿着银币设下赌注,亦或讲起那些眼见甚至交往过的美人,每每讲到一些微妙的位置,旁边的人总是会心地粗声大笑起来。人们都知道,只要等到明天,新的部队就会替代他们,而他们也将会调回后方休整,甚至可以暂时解散,让他们回到那些或真或假的美女身边。营地里一片轻松愉悦的气氛。

看起来一片安宁祥和的情景,让他紧绷的心也有些放松了下来。只要过了这一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么想着,他感到有些希望,却也有些担忧。

“前面的探子怎么说?”左林熙向默立在一旁的锦溪发问道。

“没有情况。敌人的阵地上鲜有防御,有的只是此起彼伏的惨嚎,敌人的医院被迫设在前线,他们的伤员很多,绝对不会来进攻的。”锦溪答道。

听到这话,左林熙的心算是落了地,他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松懈了下来,他能分明感受到一股轻松正在把体内的疲乏都逼出体外。真的不会有情况了,虽然苏梓萌的布阵这样危险,最起码危险不在今晚。

“你回去吧。”左林熙一脸释然。

左林熙回到了帐内。

帐内灯火通明,地上铺着象征左氏的铅蓝色的地毯,墙上挂着左氏的家族旗,桌上则摆着一枚七尾勋章。

左林熙坐在了桌前,把挂满武器的腰带解下,放在了桌上。剑鞘的金饰、雕花的精钢手枪、短刀和匕首上的零星的宝石在烛光下熠熠发光。

回去是一件好事,他终究是个普通人,没有布卡族人那般好战嗜血和热衷厮杀。乔筱诗至今仍是杳无音讯,这件事已经困惑了他许久。偶尔他也会做出些设想,不过坏的多好的少。毕竟人遇到什么未解的事总会往坏处想。当然他每每想到一些坏的情况,总是用这个道理来安慰自己。不过这回他决定去探明真相,他终于有时间去找她了。既然她一直不出现,那就主动去找吧!

不过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一个士兵冲入了营帐,他带着那充斥着无限危机的颜色——红色。

这个不速之客丝毫没有停顿,举剑就是一砍。还好左林熙在第一眼看到那惊心动魄的红色和那刀光的时候就闪开了身子。

他连人带椅子一起仰倒在了地上,不过还好地上的软毯并没有让他摔得太重。然而桌子却没能幸免,它被大半个扑空的剑刃劈成了两半,上面的腰带也被这一猛烈的震颤弹飞了出去,不知掉在了何处。

左林熙赶忙起身,摆开架势应付这名手持长剑的敌人。

他现在很不占优势,他手无寸铁,可敌人却全副武装。佩剑、砍刀、匕首一应俱全,红色的制服下隐约能看到一件锁甲。唯独缺少的就是一支火枪,想必他是个极普通的步兵。

可他并不像左林熙想象中的那般普通,他在决斗的时刻做出了惊人的举措——扔掉阔剑,转而抽出较短一点的短刀。

其实这一举措看似是疯狂嚣张之举,实际上是很明智的选择。帐篷虽然不小,能够两个人搏斗开,然而用一柄阔剑终究还是会显得笨拙。然而短刀就不会这样了,它可以像毒蛇一般游动,像猎狗一般凶猛地扑上前去。

看起来他的战斗力并不普通。左林熙有些惊讶。看起来他并非是三两招就能结束战斗的等闲之辈。

左林熙放低身子,一步一步地倒退着,时刻准备扑上去反击。

对手快步向前逼来,短刀紧随其后出手。左林熙闪身躲过刀刃,在闪避中一点一点接近对手。他在对手的一个间歇之间猛然把手伸向那人的腰间。不过事情并没有左林熙想象的那么顺利,这个天央人机灵地向后闪了一步,没有让他摸到他的匕首。

刚刚这一下算是打草惊蛇了,敌人裹了裹红色长袍,改变了姿势,刻意把匕首护了起来。紧接着,他就挥动着短刀砍了过来。左林熙一躲,他砍翻了一只瓷瓶,左林熙再一躲,他砍碎了椅子。

只是几个回合的功夫,帐内就乱成了一团。熄灭了的烛台倒在地上,左氏的旗帜也毫无力气地瘫倒在了铅蓝色的地毯上,床也被挪了位置,瓶罐也被无情地打破了,就连支起营帐的木柱也没能幸免,上面已有不少刀痕了。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搏斗着实让左林熙觉得有些困难,几个回合下来就累得大汗淋漓了,然而那柄能救他的匕首却仍是遥不可及。

敌人又一次竖砍过来,他向后一闪,后腰却撞在了另一张桌上。比起疼痛,他更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击。余光之中,他看到了桌上正摆着一串钥匙。

左林熙毫不迟疑地抓起了它。他很欣喜。他把它夹在指尖,再一次摆好架势。

“怎么?该死的红蓝眼?难道你决定用这个小东西来救你一条狗命吗?”那个天央人笑了笑,从他口中吐出的不是参语,而是十分标准的通用语。

左林熙没有回答,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敌人的动作。

敌人大喝一声挥刀砍来,左林熙向左闪身,用左手抓住敌人的左肩,转过身来面向敌人的左侧,然后用握着钥匙的右拳狠狠地打向敌人的右肋。不到三秒的时间里,钥匙尖在红袍间穿梭了几次。

痛苦的叫喊声随着雨点般的拳头的击打从敌人的喉咙中发了出来。左林熙放开敌人,撤身到一旁。那天央人却扑倒在了地上,一边叫喊着,一边吐出血来。

“或许天央的军事学院不讲搏斗的技巧?”左林熙看着倒地不起的敌人说道,“难道不知道这个小东西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吗?”

“Hǚmalis(混蛋)!”那人怒骂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他踉跄着挥刀横批。左林熙低身一闪,然后用左手抓住那人的右臂,紧接着用右拳狠狠地打向那人的胳膊,骨骼断裂的脆响格外清晰。

那个天央人痛苦地喊了一声,而左林熙则直接扔掉钥匙,摸走了他腰带上的匕首。左林熙放开那人的右臂,然后向后退了半步,抽出了那把匕首。匕首在天央士兵腹前划过一条血红色的弧线。紧接着,那人向前倒了过来,而左林熙也顺势转身,刀刃向后,直接将匕首推入了那人的腹部。

敌人想要叫喊,然而并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呵”的吐气声。左林熙将匕首拧了两下,才闪开身子,任由那个敌人扑在地上。瞬间,血漫灌了铅蓝色的地毯。

解决掉这个敌人后,左林熙找到了掉落的挂满武器的腰带。

他走出营帐,眼前是一片火海。烈火到处蔓延,野草上、帐篷上甚至沙土上全都是熊熊烈焰。杀声四起,血泊随处可见。地上倒着不可计数的尸体,然而还是红衣的少,绿衣的多。那些刚刚还在手托烟斗的人,或者刚刚还在吹嘘自己女友的人,或者刚刚还在为回家以后做打算的人,现在都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可能远离他们家乡的北方土地。刚刚的一片轻松的气氛,现在都不知道逃到哪个角落去了。

左林熙看到,锦溪正和一个天央军官打得不可开交。他拔出枪,瞄准以后,一枪击毙了那个军官。

“这是怎么了?”左林熙迎上去,一边填弹,一边问道。其实他即使不问,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敌人打过来了,我们被他们的表象所迷惑了。”锦溪说道。

“不过我们即使不被迷惑,也没法改变局面的。”左林熙叹了口气。

左林熙看到锦溪刚想说些什么,却皱了皱眉,把话咽了回去。

“团长,敌人大概有一个联团,我们顶不住的!”锦溪说道。

“那就撤吧,都撤到寒武城去,反正早晚也是要撤的。”左林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从没有这么轻易地放弃过。

~ ~ ~ ~ ~

等到部队撤得差不多了,左林熙才骑上战马。

他拽了拽缰绳,两腿一夹,身披铠甲的战马嘶鸣了一声,就飞奔了出去。然而他并没有跑的那么顺利,敌人的轻骑兵很快追了上来。左林熙回头看去,敌人大概有十个左右。他虽然知道自己的马肯定跑不过敌人那些轻装上阵的快马,但他还是要驾马飞奔,只有这样,才有逃脱的可能。

他用手枪向后射击,值得庆幸的是,有一个敌人被他的铅弹拉下了马。敌人也举起步枪向他开火。他一边在马背上填弹,一边放低身子闪开那些铅弹。

四下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友军的影子了,无论是万世帝国的人还是神光帝国的人,都无影无踪了。他再一次向后开火,枪声和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一如既往地躲开敌人的子弹。然后他在枪膛里装入火药,填入子弹,整个过程大概花费了十多秒的时间。正当他要起身开火的时候,马儿却奔入了一片丁香林,这让他不得不收起手枪,放低身子了。

现在是五月,正是丁香开得旺盛的季节。粉的、紫的和白的花瓣缀满枝头,如蜂蜜一般的醉人的香气也弥漫在整个丁香林之中。地上还有些残瓣和花蕊。不过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也没有往日那般心情来欣赏这一美景了。

初入丁香林,就有一个敌人被低矮而有力的树枝刮下马去。然而丁香的枝干也断裂开了,撕开了一个口子,垂到了地上。他看了有些心痛,不过他只能推迟一下这番哀悼了。

他借着密林绕开圈子。粉色的花海不能很好的隐藏住他的军衣,不过他其实也不指望这里能成为他销声匿迹的地方,他只想让这些人深陷林中而已。

不久,他们就有些被绕懵了。左林熙穿梭在密林之中,偶尔从一条路冲出来,砍翻一个骑兵。

敌人很显然是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林中。为首的那个骑兵用参语大喊了一声,其他人都停了下来。然后他继续发号施令,所有人又一次拿起了刚刚收起来的步枪。他们都待在原地,向左林熙开火。

随着一声有着撕裂油布声音的枪声,左林熙的坐骑倒在了地上——准确的说是翻了个滚。而他也被摔到了前面,冲出了十几米的距离。那一枪打中了马的前腿上部。

这一摔显然摔得不轻,他趴在地上好久没能起来。

他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那是骑兵策马奔来所造成的。他又一次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现在还没有力气挡住敌人的一剑,甚至连拔出剑都有些困难了——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挫到了,不过应该并没有骨折。

然而事情又一次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生。

一声狐鸣划破寂静而深黑色的空气,声音刚落,左林熙只听见有什么东西坠到了地上,而渐近的马蹄声也逐渐远去。

他抬眼一看,看到那个冲来的骑兵倒在了地上,而在那骑兵大概脖子的位置,伏着一只毛茸茸的动物——是一只狐狸。

那狐狸撕咬了一下,大概是扯开了那个骑兵的颈动脉,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它转过身来,左林熙这才看清它。

它通体雪白,毛色纯粹,毛茸茸的大尾巴。它浑身上下除了刚刚溅上的血迹以外再没有任何污点,这让人觉得它像是家养的宠物,很难相信它竟是一只野生生物。一双血红的眸子如同刚刚死去的猎物的血,沸腾着,杀气腾腾。尖锐的牙齿掩藏在嘴里,锋利的爪子则在毛发下若隐若现。这是一只纯种的雪原狐。七色雪原狐狐虽然至今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而雪原狐却的确是真实存在过的生物,不过按理来说雪原狐已经灭绝。

还没等左林熙反应过来,就又有一个骑兵冲了上来。不过他胯下的那匹马却突然止住了,一边嘶鸣,一边在他的缰绳中挣扎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凶猛的野兽,死也不愿意靠近。

那个骑兵拽了拽马缰,想要控制住这匹受惊的马,然而他却直接从马背上被甩了下来。脱缰的马则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雪原狐扑上去,一阵撕咬,无论那个人如何翻滚挣扎,它都死死地紧咬在他身上。等到那个人一动不动了以后,它有扑向了另一个骑兵。

它的尖牙已经刺入了那人的肩膀。那个人在马背上扭动着身子,叫喊着,拼命抓着这只狐狸,搏斗着摔下马去,不过很快也安静了下来。

左林熙看到一个骑兵正举枪瞄准了他,而就在这时,雪原狐飞扑上去,撞歪了他的枪管。那一枪打死了旁边的一个骑兵。

几个回合的功夫,地上就躺了不少敌人的尸体了,剩余的骑兵则把能丢的东西都丢掉,逃离了战场。

左林熙静静地看着雪原狐向他走来。他明白它不会伤害他,雪原狐是有灵性的动物,有灵性的动物不会和野兽一样不顾一切地杀戮。

“单尾。”左林熙摸着它毛茸茸的尾巴,摇着头笑了起来,“我怎么会那么迷信那些神话传说呢……”

狐狸在一旁坐下,用变得和蔼的血色的眸子看着他。

“长得真漂亮啊。”左林熙笑了笑,“是个妹子?”

狐狸叫了一声,似乎是表示同意。

“谢谢你啊。”左林熙挣扎着坐起身来,身上还是疼痛万分。

他看了看自己的马,白雨,它睁着无神的反射出丁香林的眼睛,静静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不过我恐怕还需要你来帮帮我啊。”左林熙看到自己的马,有些悲伤。他把挂满武器的腰带放在了狐狸身上。

“你能扛得住吧?”左林熙抚了抚她的脑袋问道。

狐狸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许了。

“和我回去一趟吧。”左林熙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挣扎着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


PS:出于存稿考虑,以后章节可能都会分成三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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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文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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