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以及自己头上打结成鸟窝似的头发，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正在逝去的人生。
“你确定你给你妹梳过头不是剃过头？”
“……我只是太久没给人梳过不记得了。”黎士滇辩解道。
“不记得跟不会是两码事吧？你自己看看我头发现在是什么样了。”杨慎转过头，要不是衣服上白得一尘不染，光看脑袋还以为是个要饭的。
“怎么会这样呢，不应该啊……”黎士滇发觉自己的记忆越发模糊，越发想不起小时候给妹妹梳头的过程。可他的手还没放下，依旧在杨慎头上摆弄。
杨慎抓过自己的头发推开黎士滇的手：“我求求你放过我的脑袋吧。”
“想不到你也有求我的时候。”黎士滇道。
“滚啊！你还当是多光荣的啊！”杨慎无言以对。
她重新把头发梳好，无奈地回了房间，心中不断念叨着自己现在这样挺好，当女孩子太麻烦了，太麻烦了……
离开的时候，杨慎看了这件衣服好长时间，最后还是叠好，放进包裹里带走。她想的是实在不行回去还可以给二姐，就说是自己随手给二姐买的礼物吧。
两人还出去给锦苍添了两件衣服，锦苍的伤寒好了之后，他们立刻叫了一辆滴滴马车全国通直接赶回了嘉康。
“一会儿回去之后，你先把锦苍送回府再进宫。如果皇上没有问起锦苍的事，你就不要提。”进入嘉康城门时，黎士滇再次提醒道。
“知道了啊，说一道了。”杨慎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的脑子说这么多遍我都不放心。你的安全不用担心，我担心的是锦苍。”黎士滇道。
“锦苍都赶上你亲儿子了。”杨慎道。
下了马车，两人各回各家。黎士滇回去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地衣服，就立刻进宫了。
杨慎的二姐和江晚凉见他们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叙旧，就被杨慎塞进怀里一个小婴儿，杨慎也没说这是哪来的就匆匆离开了。
锦苍像是感觉到了杨慎的离开，突然被陌生人抱着陷入了不安，哇哇大哭起来。
“哎呀怎么哭了啊，不哭不哭，是不是饿了啊？”杨怀伶抱着锦苍，不停地拍背安慰，两只胳膊很快就酸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该换尿片了？”江晚凉扒开襁褓查看。
“呜哇……”锦苍越哭越凶。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站在院子里轮着抱锦苍哄了半天，路过的丫鬟看到了才一语道破：“二小姐为什么不把孩子抱去屋子里面？”
两人一愣，立刻心照不宣地装傻。
“晒晒太阳，健康成长，啊哈哈哈。”杨怀伶道。
“对，对。”江晚凉尴尬点头。
等丫鬟走后，两人小跑着回了杨怀伶的房间。
晚些时候，杨慎回来时，锦苍已经和杨怀伶和江晚凉混熟了。
皇上并没有问她关于锦苍的事，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样。黎士滇一直在她身边，两人汇报完毕，皇上就让他们先回来休息了。
“慎儿回来啦？这孩子哪来的？不会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吧？”杨怀伶劈头就是一顿扯犊子。
“啥私生子啊，我连妹子都没有。”杨慎道。
“就是有你也生不了啊，再说生个孩子少说要一年时间，这个婴儿看起来已经有一岁了，多半是捡来的。”江晚凉分析道。
“也不是捡的，是大姐的儿子。”杨慎道。
她把西侯国发生的是简单给两人说，中间那些复杂的细节全都略去，只摘取了与大姐有关的部分。
听到大姐跟着国王殉了情，杨怀伶简直不敢相信。当年大姐不愿意远嫁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很难想象她竟然会有殉情的一天。
而对他们来说，这个活下来的儿子，就像是大姐的一个影子，终于回了家。
“老爹的葬礼办了吗？”杨慎问。
“还没，等你回来呢。”杨怀伊道。
杨慎拿出大姐的头发：“正好，连着大姐的份也一起吧。”
做了些准备，时间就定在后天一早。二姐暂时照顾着锦苍，杨慎一路回来也累了，简单冲了个澡便回房睡觉去了。
因为睡得早，醒来时，天还是黑的。天边微亮，距离太阳升起，也没有多久了。
躺下也睡不着了，难得起的这么早，杨慎决定出去走走。
她披着衣服出来，初秋的早晨露水很重，空气很凉。
自从去年跟随老爹离开了战场，就没在凌晨这个时间起来过了。每天可以睡到大天亮，即便是上早朝，至少不用提心吊胆，也不会被突然的军哨声吵醒。
刚去战场的那段时间，杨慎早上爬不起来，总是老爹端着一碗热粥进来掀她的被子。
她仍然记得大冬天的时候，被子里是唯一暖和的地方。为了防止老爹掀被时热气瞬间散尽，杨慎逼迫自己每天早起，去掀老爹的被子。
爷俩在军营里没少互相伤害，还成为了营中的一处特殊风景。
回到家之后，老爹每天依然早起，去兵营练兵。在外人眼中老将军是出了名的勤奋，杨慎知道，他只是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习惯了这些。
不知不觉走到了老爹的房门前，房门紧闭，杨慎一瞬间有种错觉，推门进去，就能听到老爹的呼噜声。
她走上前，轻轻推开了房门。
阴暗的房间内依然可以看清，摆设和杨慎离开之前的记忆是一样的，没有过大的变动。床铺叠的整齐，桌子上甚至还放着老爹常用的茶壶和茶杯。
老爹的佩剑挂在墙上，她还记得小时候问过老爹，为什么那把剑老爹从来不拿下来戴在身上，老爹说，那是镇宅用的，不是杀敌用的。
桌子柜子上一尘不染，房间内的绿植生机盎然。
大概是老爹走后，二姐每天都叫人来收拾屋子，如果杨慎在家，她知道自己也一定会这样吩咐。
万一……老爹还能回来呢。
一阵冷风拍门而入，杨慎浑身打了个哆嗦。“大半夜的不想这些，不吉利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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