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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便飞走了，带起一阵温凉的风，温凉在雪原上就是火热，漓耀夹杂着橙红羽毛的尾羽在黑云下飘动，似要熊熊燃起。
“他是个好哥哥，”鸢珀也远眺着天边暗色的云，“冬青也是个好哥哥，或许九狱也是为了我好，可他…可我……”
她越说越哽咽起来，又倔强地不想要泪水涌出来，从面颊上滑落，琉璃动了动手指，压下自己想抱着她安慰的念头……不该，不该。千万个不该将他钉在原地，一动不动，鸢珀什么都没发现，她用手擦去眼里的水光，转过头来看着琉璃，微微笑着。
琉璃这才松了口气，他问鸢珀：“不如我们试试吧。”
鸢珀回答：“好。”
漓耀刚刚那话已为他们点明了路，凤凰族的族长不是个坦率的人，也不是个软心肠的人，他大可将这事情瞒上一辈子，藏在腹中带进陵墓里，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然而他还是选择帮他们，帮雪城里一堆素不相识，又毫无利益相关的人。他想赎罪，想求得弟弟的原谅，还要为这个不乖的弟弟犯下的过错买单。
而辉……他是有多恨，他是恨什么？至于置整个雪城于死地？
含冤之魂的执念所在，便是忘不掉害死自己之人，若能让他们忘却执念，甘愿回归于天地万物，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这些事情。至于禁锢灵魂的锁链，琉璃一把晨星能斩断万物，又何惧一条破锁。
鸢珀在光团前站定，双臂微抬，琉璃则将晨星横于身前，蓄势待发。
空气中渐有凝晶出现，越来越多，最终形成一道透明泛绿的壁障，将那通天的三道光束阻隔在外，黑云翻涌的更加厉害，它似乎是只暴怒的巨兽，向所有反抗自己之人发出咆哮。她的光罩阻隔了黑云和灵魂之间相通，所以不会有云中的枯骨密密麻麻降下来。
琉璃瞬间点起蓝焰，身形如箭，拖出一道刀光，在三只光团间划过……他刚刚站定，鸢珀便见光团上裂开几道缝，紧接着崩裂开来，里面果真是三只凤凰形状的灵魂，呈冰一样的透明状，周身围绕着黑气。
灵魂身上还紧紧缠绕着金红色与黑色的锁链，金红色是漓耀的血，黑色恐怕就是禁锢它们的东西了。
其中一只凤凰抬起头，它眼睛之处鲜血淋漓，翅膀也断了一只，软软地耷拉在一边。金红的锁链拉扯着它的脖颈，黑色的锁链穿透了它的双眸，它似乎在哭，还想张开喙……可它嘴干张了半晌，想发出一个音节都是徒劳。
鸢珀别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如何消去执念？唯有忘却与释怀，要“灵魂”释怀不容易，可消去他们的记忆，鸢珀觉得自己还是办得到的，强迫他们忘却，忘却过去，忘却执念，趁它们记忆受制，力量下降之时，一举击破。
琉璃见惯了鲜血淋漓，这只算是小打小闹，战场上可什么都有，断了头的，身体被砍成两半的，被箭射得全身是洞的……断手断脚都算是好的。他便不管那血，直接伸手覆了上去，那灵魂起初还想挣扎，无奈金红的锁链太过结实，它如何挣都挣不开，这个功夫蓝焰已漫上了它全身，渐渐渗透进内部。
待蓝焰褪去，琉璃立刻斜提起晨星，刀刃向外，“砰”的一声就将黑色的锁链一切两半，而未伤到其中灵魂分毫，那灵魂还木木的，蜷缩在原地。
“琉璃！动手！”鸢珀叫了他一声，琉璃便如风一样，刀光是风里的花瓣，随着这一阵风卷过去，锁链与灵魂被齐齐斩断，像几块腐烂的木头，掉在地上。
也是瞬时间，天上黑云中翻滚流转的枯骨之箭齐齐指向鸢珀，还未等琉璃反应过来，便如瀑布般急急落下，鸢珀眼里的箭影多如牛毛，统统击在她头顶的罩子上。
琉璃只听得清脆一声响，宛如一块玉石，在地上摔得粉碎。
“公主——！！！！”
……
“陛下？”
九狱忽得停了下来，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辉在叫他。神王手里一直握着只镯子，镯子是玉的，上好的玉，却遍布着裂痕，还有缺口，是有人曾经狠狠摔了它，才造成这只镯子今日这副惨样。
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把这些碎片一个一个粘好，随身带着，现在竟又碎了，裂成了两半。
“她出事了。”
“陛下？”
九狱的眉头纠结在一起，那眼神看得辉都有些害怕。
“珀儿出事了，她现在是在雪城吧？”
辉立刻躬身答道：“是。”
“是你做的好事。”
辉一愣，也什么都不敢隐瞒，只好老实答道：“……是。”
“即刻出发，去雪城。”
……
波波又做噩梦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经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什么都有，有高塔有长河，有天空有大地，有深渊有高山，还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他们都没有模样，有的有模样，但也不清楚，模模糊糊的。
这次的梦是在雪原上，有黑色的凤凰拖着长尾在雪原的风里飞翔，它会起舞，会翻滚，会展开翅膀借着风力滑翔，在落地前一秒又腾空而起。
它似乎发现了什么，在天上盘旋了两圈，缓缓落下，抖了抖羽翼，黑色的眼瞳中带着怜爱，看着雪原上躺着的人。凤凰很大，躺在雪原上的人就显得是小小一只，她是个女子，紧闭着双眼，还长着一张波波没见过的脸，跟鸢珀倒是有几分相似。
只是她全身上下都插满了箭，像个刺猬，又像个挂在白绒毛上的苍耳……不，苍耳不会流血，她的血都溅到脸上了，那张跟鸢珀有几分相像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刀，那把刀波波见过的，是琉璃的那把晨星。
她身边不知何时跪坐着一人，不，两人，一人一边，一人面容肃穆，眸中有森冷之光，另一人一脸担忧，想触碰她，却好似被什么东西阻隔在外。
凤凰族睁开了眼睛，暗红色的，煞是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