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街上铁匠铺门口的大爷吸了口烟叶，沙着嗓子，头顶一茬短短的白发，脸上风霜刻蚀，看上去就像远处雪山的山峰。
“雪原上能有什么，雪和石头，还有死人，有狼，旁的没什么了。还指望挖出块金子来不成？”
是有人挖出过金子的，传闻雪城地下有条金矿脉，绵延上百里，但是传闻只是传闻，雪城里人人都心知肚明，这金矿脉，动不得。
漓耀问为啥动不得，大爷吐出一口白烟，腾到天上，他那双手干瘪的像颗晒了一年了枣，握着烟嘴，在盖着雪的石阶上磕了两三下，拿起来又把它放到嘴里。今年没多少烟草，七十二城没什么人种这玩意儿了，也有人说是城主不给种，要他说哪个城主这么没眼力见儿，烟草这东西，比埋在山里头的黄金都好，要不是祖先不给他们动那黄金，雪城人早就捧着金子去换烟草了，还要拿车来运，一车一车的，能抽到来年开春。
“当初神来到南方雪原的时候，他觉得雪原太冷，便想将这里变成跟北方一样地方的桃源圣地，可上天却劈了一道雷下来，打在神的手腕上，不让他改变雪原。神的血是金色的，从伤口里流了出来，汇聚成河，日积月累，被岩石与大雪封埋，就成了金矿脉。那里的金子被神的力量保护着，谁都动不得。”
大爷嘴里还叼着空空的烟嘴，那上面还有些味，没有烟草，尝尝味道大约也是好的。
“至于我们为什么知道啊，在七十二城还是古神国的时候就有人去挖过金矿脉了，据说前前后后去了上万人，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从那时候就没人敢再去了。”
漓耀垂眼听着，也只是听听。
“那可有人知道那金矿脉究竟在什么地方？”
大爷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年轻人，命是好东西，你这面相也不错，不至于为了那么几个钱去把自己命给赔上，不值当啊。”
“没有什么值当不值当的，您想想，一块金子能买多少烟草？”
大爷眼珠子颤了一下，把烟嘴从嘴里拔了出来。
“这…这怎么数的清…”
漓耀身后跟着的人掐准了时候走上前，衣摆一撩，大爷只觉得手里一沉，捏了捏，里面东西沙沙的，发脆了响，便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如何使得？”他还佯装受不起。
“这是送给您的，若找到金子，送您一车，一百车都不为过。”
大爷仰头看看给他东西的人，又瞧了瞧漓耀那张脸：“先说好了，我只带你们到下矿的地方，我不会进去的。”
……
波波没想到她只出来散散心都能碰见漓耀。
漓耀身后跟着五个人，各个都跟他一样的一身黑衣，却只有漓耀的衣服上有凤凰。
她想他们应该算是认识的吧，打个招呼也应当不是什么过分的事，至少波波是这么想的。既然想到了就去做，做了总比不做好，想着这个，她就装作偶然遇见的样子，走到跟前去。
“咦？你也在这儿？”
漓耀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点头示意。
大爷把烟斗别到腰带上，觉得不够稳当，又取下来，解了棉衣的扣子，将烟斗塞进去放好，才觉得安心。
几个穿着卫兵服饰的人急匆匆从街角拐过来，看到大爷，立刻向着这边大喝了一声：“老东西！今天别让我们把你逮住！别跑！”
眼看来不及逃了，漓耀那一帮人也不像是好惹的主，反倒是那小姑娘，身小个矮，一看就是好欺负的料，大爷又不知从哪里摸到一把匕首，拽过波波，泛着冷光的刀刃就横在她脖子上。
波波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匕首，发现这人抵着她脖子的就是那一把。
“快走，出了城到雪原上，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卫兵担心波波的安危，只能伺机而动，漓耀的人却一左一右护着那老头，最后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人从城门出去。外头有人接应，备好了快马，老头担心卫兵会放箭，便扯着波波上马。
波波只觉得一路昏天黑地，马鞍撞在肚子上的感觉可不好受，雪虽停了，风刮在脸上却还是冷的，直把她鼻涕泡都给冻了出来。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马才停下来。她昏昏沉沉里听见那老头问了一句：“这姑娘怎么办？丢在这儿？”
漓耀不知说了什么，模糊不清，但老头的回答她听得清楚：“也是，丢在这地方，她只怕没命活着回去。”她便感觉自己后脖子的衣服被人一扯，老头干巴巴的脸便在她眼前。
老头说：“也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不好。”
他说完就把她一推，像推个装满谷子的麻袋一样，波波还没站稳，直往后倒，有个人从背后接住了她，紧接着漓耀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抱歉，我本无意把你给扯进来。”
波波咳嗽了两声，缓了片刻才说出话来：“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没人回答她，漓耀的手下将她掺上一匹黑马，其余的人也各自骑上自己的马，缰绳一摇，几人便向着雪原深处而去。
雪原上没有路，有也被雪埋住了，老头认路全靠看着雪城那座山峰，再循着一路而来的独特山峰，才能找到矿脉所在。
“过了这座山，山后面有道峡谷，在峡谷最深的地方有个山洞，我只带你们到那里，进了那山洞，是生是死，都跟我没关系。”
“你只需带着我们到那里就是了。”
翻山越岭可不能带着马去，老头还在愁自个儿没带什么工具爬山，就有人拽着他衣服，轻飘飘从山顶上飞了过去。漓耀些许是担心下面人照顾不好女孩子，便亲自抱着她，把还没清醒过来的波波带过了山，落进峡谷里。
不巧这峡谷是个风口，风从一端进来，灌进另一端，那另一端就是山洞了。
老头挣开拉着他的护卫：“老头我该走了，我可不想进那个地方……”
他话音未落，一把剑就从他背后刺到胸前。老头喉咙里发出难以置信的“咯咯”声，眼球似乎都要瞪出来，护卫抽出剑，反手就削下他的头。漓耀衣袖宽大，胳膊一抬就将波波的视线遮住。
“人真是恶心。”不知是哪个侍卫这样说了一句，漓耀瞪了他一眼，护着波波往山洞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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