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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不上什么康健不康健的，几百年前便是这样了，”吟岚瞧了她一眼，嘴角眼角都弯了弯，“倒是你，就几个月，眨眼的功夫，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我？我哪有怎么样？”
“你瘦了许多。”
“奔劳久了，自然会瘦。”
吟岚翻过去另一页，“是为了雪城的事情吗？”
鸢珀也不瞒他，直接说是。接着说了她已拿下雪城，只是期间出了些变故而已。
“什么变故，说来听听？”
“这说来可长了，我倒担心的是你女儿，我迟了一两月才来，不打紧吧？”
“哈哈，她担心后山上那棵樱桃树，这几日一大早就去那儿了，都到天黑了才回来，现在去后山没准儿能找到她。你在雪城的事，找个时间来跟我说说便是，我很有兴趣听。”
“嗯，那我先去找她，晚些时候再来。”
吟岚倒是没说吟梦生不生气，不过鸢珀觉得这事儿要搁她她肯定恼，这世上知道她是谁的还没几个敢放她鸽子，更别说足足放了人一个多月鸽子。她还记得后山的路，绮雪那天扛着树苗，她跟在绮雪后面，拎着水桶和铁锹，两人就是顺着这条路上山的。那天也是春天，山上野花都开了，天很晴，绮雪说春天时候种树容易活，她便问绮雪为什么要种这棵树。绮雪答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现在栽下这棵树，过个十几二十年，等它长大了，岂不是能受益后人？
鸢珀笑她，你能活千百岁，没准比一棵树都久的很，只怕树是要受你的益了。
绮雪也笑笑，说这可不一定。哪知一语成谶，后来树种下去活了，绮雪却没活，也没能看见樱桃树给后人遮阴。
她还没到山顶上，就看见那株千年的樱桃树了。只是别的树都冒了芽，只有它没有。
吟梦就站在树底下，精致的鞋子在盘虬的树根上踩着。树着实老了，树干上还有吟梦小时候调皮刻上去的字，她知道树老了，死了，再过几年便会倒下，像它曾经每一片叶子一样腐烂进泥土里，这里还会长出别的花草树木，每一株新芽都带着它的影子。
刚上山的人见到此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也不想打扰她，就这么静静陪她站着，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新芽都在慢慢生长。
她的背影也很像绮雪，简直是和她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绮雪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瘦瘦小小的，腰杆却挺的笔直，虽说那时候鸢珀比这时候的吟梦还要小，可她依旧很清楚地记得过去的事情。
绮雪就是这么大的时候，倔强地跟父神请命，说要放弃公主身份，只在云巅城任一武职。
吟梦估计也跟她一样倔。
“是谁一直站在那里，说了任何人不许上山来，是你耳朵聋了还是我哑巴了？”
那小妮子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的动静，或是山中太过安静，连人的呼吸声她都能听见，总之她感觉到了什么，立刻端出少族长的架子，竖着眉毛，凶巴巴地说道。
“我耳朵没聋，你也没哑，这后山是你家的，我一外人自然不能上来了。”
“咦？”吟梦一下子没听出来是谁，转头仔细认了认才想起来，这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漂亮女子是自己带亲的小姨，她显得并不是那么高兴，只是表情缓和了不少，鸢珀趁机凑到她旁边去，小声问道：“我因为一些要事迟了许久，你不会责怪我吧？”
“不会，”她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哪儿敢啊，你们家的人不都是这样，最厉害的迟了一千多年不回来呢。”
鸢珀拿她没办法，只好问：“那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少族长笑起来呢？吟梦笑的时候才好看嘛。”
“唔……要是这棵树能活过来就好了。”
“逝者已矣，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之术的。”
吟梦却忽然睁大了眼睛，叫道：“我相信是有的！”
“可是吟梦，起死回生之术是邪术，是要一命换一命的，你会为了复活一个人，而牺牲另一个人的性命吗？”
“可那只是一棵树！”
“树也一样，树也活着，也会死，只要是命都是一样，死了就都不能再救回来了。”
吟梦愣了愣，低下头，“那就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吗？”
“你可以试着去接受死亡，接受离别。”
“那你自己呢？爹爹跟我说过，你现在四处奔波，就是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明明自己都放不下，却还来劝别人，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鸢珀被问得哑口无言，没想到吟岚竟把这些事情都跟孩子说了，现在还被这小妮子问得说不出话……真是可恶。
“……但我也不会想着用邪术去复活一个已死之人。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即使是神，也没办法把死掉的人复活。但是他是含冤而死，甚至尸骨无存，死后还被人污蔑……我要为他报仇、正名，活着的人总有法子为死者做些事情的，即使他不希望我这么做。”
“为什么他不希望你为他报仇？”
“因为他不喜争执，”鸢珀说道，“我了解他，即使盘子里放着三个一模一样大小的梨子，他也会先让着我和你父亲先吃，自己吃最后剩下的那个，我问他为什么，明明三个梨子都是一样大小的，结果他怎么回答我的，他说，没准你们吃完一个还想吃一个，要是没了，怕是又得吵起来。”
“你们听起来好像经常吵架的样子。”
鸢珀眉毛一挑，“我是跟你父亲经常吵架，他小时候可顽皮了，比你都顽皮的多。”
“是怎么个顽皮法？”
两人在草地上坐了下来，鸢珀说：“我也说不准，但他总是跟我对着干，我觉得这个人很讨厌，就喜欢跟他吵嘴，吵凶了就打，白羽就总是劝和的那个。”
“爹爹还会跟人打架啊！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会啊，你爹爹小时候能一个打十个，现在估计不行了。你估计也知道他这么多年来身子都一直不怎么舒服，生老病死，寿命再长的人也会经历的。”
“我希望他能一辈子健康快乐，活到……活到我死了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