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歌并未多想，到了东海才知道，云游仍是没有放弃。他说过还有三天时间，云游便利用了这三天，召集东海妖怪四处去寻找复活人的方法。
一来也啃了不少医书，但书籍毕竟是人编制的，若是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哪里还会有生死循环。
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个结果。
云游颓然扶着额头，她从没觉得自己的头这么重过。
人生短暂数十载，她早就想到过鬼歌会有这么一天。那时候她幻想着，他们能够白头偕老，她看着他满头皱纹，皮肤干瘪失色，在茅屋中，在庙宇中，在某个不知名的山野之间，在一条随水漂泊的小竹排上。
她幻想过无数个分别的场景，好让自己时刻做好心理准备。现实却偏要给她惊喜，让她措手不及。
三日之期已到，他必须离开了。继续留在人间徘徊，他只能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鬼歌说他不介意，大不了以鬼的身份留下来，正好不怕生老病死。不少妖怪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反正现世里，也有不少飘荡的鬼。
第一个提出反对的，是若谷。
他突然在出现，一头蓬乱的头发像是刚睡醒一样，衣服也随意在身上挂着。脸上表情却意外的严肃，没有一点慵懒之意。
一句不行，打破了所有幻想和期待。
作为一个拥有了仙籍的妖怪，若谷极少出现，但每次出现，总能带来一些让云游惊奇的东西。
比如这次他说，除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让鬼歌留下来了。
人死入酆都地府，在酆都接受业果审判，戴罪入十八层地狱，无罪入轮回重生，有功可在三界为官。生生死死，维持的，是三界平衡。
鬼歌是三界中的一员，仅是他自己，确实渺如尘埃，不会对三界平衡带来多少影响。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人人皆是如此，累积起来，便是不小的麻烦。
如遇酆都大帝降责，只怕届时鬼歌非但逃不得，还会落得个灰飞烟灭。
若谷字字如钉锤，狠狠敲击在云游心上。她怎么舍得他灰飞烟灭，想要共度余生之人，本就要有一人先走，将思念将孤独将哀怨全都留给活着的那个。
长生，亦有长生苦。
“你若不舍，大不了，我私下里帮你打听鬼歌的转世，你再去找他罢。”
若谷如是说。
云游本是不爱哭的，海中的女儿，从来不会用眼泪表示情绪。可是鬼歌的死，再一次让她怀疑起自己的对错，为了找回那些可有可无的记忆，遇上了假的食心鬼，连鬼歌的命都搭上了。
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后悔，五味杂陈的，终于克制不住，迷蒙了眼眶。
她噘着嘴的表情，实在让人无法不心疼。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房中只余下他们二人。
云游一把扑进鬼歌怀里，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衣服上。鬼歌之前总说男女有别，从不与她过分亲近，这会儿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只好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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