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高杉被抓后，就被扔进了拘留室，暂时关了起来。等次日天亮，白无常起来上班了，才叫人把他从拘留室里放了出来。
刚被摁到审讯椅子上，高杉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身穿白裙红唇如血眉目妖艳的人。
“嗯哼？你认识我？”白无常在桌子对面晃了晃胯骨，坐到椅子上，抬起二郎腿，翘起兰花指，冲高杉抛了个媚眼。
高杉可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咬牙切齿的样子像个小狼狗，“我当然认识你！娘亲就是被你带走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哦？那还真是让人激动呢，有人愿意一辈子记着我。”白无常端详着自己刚做好的美甲，上面粘的钻闪亮闪亮的。
“你！”高杉气急，只觉得体内血脉上涌，脸色也在不知不觉间涨的通红。“你这个人……真是恶心！哇啦哇啦哇啦……”
“啊！”白无常惊叫一声，差点从椅子上翻过去。“那也不至于把你恶心吐吧！”说完捏着鼻子嫌弃地开门出去，“来人呐！犯人吐了快来打扫一下！”
审讯室是封闭空间，就算打扫干净了，空气里的味道一时也散不尽。白无常本来还想问问他闹酆都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被这么一熏，彻底没心情了。
直接把人交给判官，判官上班第一个审的就是高杉。
审讯过程中，高杉始终一言不发，神态极其淡定。
判官每提及一件事，都会让他陷入回忆之中，好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牵引着他的思绪。不知道的是判官使的手法，还是每个犯人都会如此，在脑中清晰地，重复一遍此生。
四岁之前，高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每天只喝少量的水，能吃到一点别人施舍的馒头，或者去菜摊子下面捡几片被人扔掉的烂菜叶子，和爷爷两人互相依偎勉勉强强的活下来了。
有天，一个衣着华贵的大叔停在了他面前，扒开他额前粘连的头发看了看，点头说，长得还可以，带回去吧。
高杉并不知道这个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去想自己命运会不会就此改变，只是看到爷爷手里握着两个银元宝，笑呵呵地说，高杉跟叔叔走吧，过好日子去。
他以为，爷爷为了两个银元宝，把他买了。
后来他才知道，确实如此。
只不过，爷爷没有把他当做商品或奴隶，而是把他卖给了一位王爷当养子。
这位王爷与妻子结婚三年没有子嗣，便想着领养一个孤苦的孩子，就找到了高杉。高杉的爷爷也因此可以得到一笔钱，足够他好好度完余生。
孤苦的，没有人送葬的余生。
但这些，都已经与高杉无关了。
他被带到王爷府中，穿过黑漆的木门，走在宽敞明亮的玄关青石路上，周围的草木，仿佛都来自另一个世界。
高杉从来没见过这些，也不知道，有钱人家的房子可以这么大。
是他和爷爷睡过的草席的好多好多倍。
男人将他带到某个房间，房间里一个漂亮的女人正在梳妆，看起来，年纪轻轻，像是男人的女儿。
男人却称她为爱妃，还拉着高杉走过去对他说，以后她就是你娘，我是你爹。
“先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女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高杉并没有从她眼中看出对自己的嫌弃。
爹……和娘。
高杉没有开口，一路乖巧地跟着陌生人去了浴间。
爹娘这个称呼，高杉听爷爷提起过，但是从没见过。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爷爷也没告诉他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而且那时候年纪小，身边很多乞丐也和他一样没有爹娘。
他的破烂衣服被人收走扔掉了，而后他被带进一个温暖的地方。空气很湿润，有清香的花瓣香气。
有两个年轻的小姐姐送他进入澡池，她们两个则跪坐在池子边，帮他洗头搓背。
高杉觉得好舒服，不知不觉，就靠在池子边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他在一个宽敞房间的床上。他还以为自己是做梦，猛然惊起，光着脚跑出去就要找他的爷爷，在门外撞上了经过的丫鬟，摔在地上。
丫鬟们扶他起来，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干净的衣服，和自己所在的陌生王府。
丫鬟们将他领回房间，给他洗漱梳头更衣，打扮的像个小公子一样。头发第一次被整齐地梳在脑后，高杉觉得头皮被拉扯得痒痒的。
而后去了膳房，和男人女人一起用餐，女人笑得很是好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还不断地往他碗里夹肉。
高杉从没见过这么丰盛的食物，吃得狼吞虎咽。
“倾寒，我们给他改个名字，叫钟杉怎么样？”男人问女人。
女人笑着说好，抚摸高杉的头，叫他杉儿。
高杉突然觉得没有食欲了，放下碗筷，好半天才咽下嘴里塞满的食物。他有些恐惧地看着两人，和屋子里站着的丫鬟，有些怯生生的说：“我叫高杉。”
“你已经是我钟濡石的养子了，就要跟随我姓种。”男人剑眉一横，露出威严的面容。
高杉心里直突突，可还是硬着嘴：“我叫高杉！”
“好好，那就不改名了，你还叫高杉。”女人安抚着高杉的情绪，高杉看得出来，对面的男人眼看就要发火了。
但他只是长吐一口气，“好吧，反正是养子，叫什么都无所谓。”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膳房。
女人握着他的手，叫他不用担心，说爹爹只是去上朝了，晚点就会回来。
高杉自幼嘴硬，在王爷府待了好长时间，才开口叫爹和娘。
那时候听说，娘是因为与爹成婚三年没有一子，被御医诊断为无法生育，才收养了他这个养子的。
而在两年后，娘意外的怀上了。
眼看着娘的肚子一天一天隆起，里面有一个新的生命正在生长，那是爹和娘真正的孩子。
府里的下人们每天围着娘团团转，连原本陪他练剑叫他读书的人都极少过来了，高杉觉得，自己已经被冷落了。
他毕竟是养子，爹娘对他的照顾，仅仅是因为他们没有亲生孩子。
等那个孩子一生下来，自己就要被赶出王爷府了吧？高杉躲在母亲住的院子门外，思绪随着里面忙碌的身影转动不停。
等那个孩子一生下来，爹娘就会不要我了吧。
高杉低着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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