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们和程涛达成休战的条件就是他们一起杀死段晓风并将爷爷重新复制？”夏剪秋询问一起回村的兄弟二人。
至于为什么是两人而不是三人？在狐妖的事件告一段落，肖月并没有参与埋狐尸就告辞离开，他可不想现在与段氏兄弟发生冲突，一来可能会惹程哥不高兴，二来自己也并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们俩人。
段非点了点头说：“是。”
然后夏剪秋问出了一个谁都在逃避的问题：“程涛不是可以操纵复制体吗？”
说到这里，段非自己就愣在了原地，是啊，程涛可以操纵复制体，可以任意的将其复制或抹除，甚至只要程涛愿意，他可以直接针对本体进行复制，然后由复制体代替本体。段非身边所有人亲人朋友都可以成为程涛的筹码，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程涛就等于彻底的限制住了段非。也就是说……
段凌昊说：“也就是说，你对哪个亲人越是重视，程涛可能就会越加利用这一点。”
所以……
夏剪秋说：“所以，段晓风还不能死。”对于杀死了黄生的凶手，夏剪秋也许比任何人都希望段晓风快点被碎尸万段，可为了眼前这两人的性命，她必须要将这份仇恨深埋，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段非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可我不想爷爷离开我。”
段凌昊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生死轮回是谁都跳不出的循环。哥，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复制体虽说代替了本体的生活并延续了本体的生命和记忆，但你觉得我还能算得上是本体吗？”
“当然……”段非还没说完，段凌昊却打断了他说：“请不要带入你的个人感情。”
段非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段凌昊拉着夏剪秋的手有些哀伤的说：“虽然我承接了本体和上几任复制体的记忆，但是今天我看到爷爷那副样子我却没有一丝的伤感……甚至我的妈妈被程涛复制成为传话的工具我都没有一丝愤怒……”段凌昊顿了顿说：“复制，感情无法复制。”
说到这里，段凌昊紧盯着段非说：“所以，请不要和复制体讲感情，因为身为复制体的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讲过感情。复制爷爷那样愚蠢的想法，如果你想后悔的话，那就继续保留这个想法。”
也许是话题太过敏感，也许段非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路上三人再未发一言。
段非想要的只是家人们平平安安，一切恢复最初的模样，没有复制，没有本目，没有杀戮，二弟段晓风继续在公司当小有名气的演员，三弟好好上学可以谈一场不计结果的恋爱……可是他也希望爷爷能好好活着，但这又必须要借助复制的力量。世上总是存在这矛盾，有矛盾就必须要有取舍。
段凌昊想要的更简单，就是和夏剪秋无忧无虑的在一起。
段晓风要的就是复仇，杀掉段非，杀掉段凌昊，杀掉程涛，完成复仇。
程涛要的是清除掉复制道路上的所有变数，段氏三兄弟和方齐。
方齐要的是想要和孙萍复合，带孙萍回到他们的家乡，过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日子。
孙萍想要看完这个世界的风景，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方齐是她的过去式，段非是他的现在进行时，她也并不拒绝将来时又另一个更好的人出现。
夏剪秋想要她身边的人都好好的，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不想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
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但如果所有的想都完美的达成那就不可能是人生。有舍有得人生本不完美，上帝不会考虑到所有人的想要，因为上帝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于是便有了所谓的命运。
复制程序不能留，程涛必须死！这是段非最终得到的答案。
只有复制程序不复存在，才不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世界才能回到原来的轨迹，哪怕不完美也绝不会缺陷。而正是复制程序的存在，才让生活更加的病态，让人性更加的扭曲。程涛没有资格成为所有人的神，他不配！
……
为了在休战期间不让程涛起疑心，段非和段凌昊在地窖中还是制订了针对段晓风的基础作战计划，但在这套计划的背后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寻找出程涛的位置，在必要的时候把程涛给杀掉。
也就是那样一道简单的选择题：条件允许的前提下，杀程涛还是杀段晓风？
正确答案是：杀程涛。
哪怕可能在一过程中被段晓风反杀，但只要程涛死了，其他也就相对的不那么重要了。
“那这把刀刃怎么办？”段凌昊从弓弩袋中取出了那把斩龙刀的断刃问。
段非拿过自己的端详了片刻说：“这把刀真是把好刀，只是这断刃咱们用着也不是很方便，先收起来吧，等回去找个铁匠给它铸个结实的刀柄。”
……
另一方面的肖月在离开段氏兄弟之后径直来到村南头的鱼塘边并在月光下的树阴的掩护下一转眼就闪身进了鱼塘旁的小茅屋中。
程涛正在这个茅屋中背对着肖月从茅屋的窗口看向鱼塘那头一个有些模糊的黑影。那黑影无疑就是段晓风，自入夜起他就一直蹲坐在鱼塘边，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发呆，直到现在都保持着近乎一样的姿势。
他在干什么？程涛无法揣测，他也只能躲在这暗处远远的看着段晓风，陪他一起冥思。
也许这样真的可以让人静下心来，而静心更能想得更清，在肖月刚一进门，程涛就说：“计划有变，和他们的合作是不成立的，你一旦找到机会就把他们都杀了。”
“难道不需要他们的力量来对付段晓风吗？”肖月不解的问。
“如果是狗倒是可以任人驱使，但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狼。”程涛说：“养虎为患，养狼也是如此，迟早会被狼吃掉。”
肖月说：“明白了。”
……
第二天段氏兄弟二人和夏剪秋从地窖中出来才感觉阳光是何其的美好。
段非说了一句，“我去找点吃的，你们务必要小心。”就离开了，说是找吃的，其实他更多是心系爷爷的病情，如果真的不能改变什么，那至少也要陪他走完这最后的一程。
见段非离开，夏剪秋才对段凌昊说：“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一件事。”
段凌昊见夏剪秋的表情颇为严肃，于是问：“什么事？”
“当然是关于复制程序的。”夏剪秋说：“你知道复制程序的由来吗？”
段凌昊想了想说：“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程涛做出来吧？”
夏剪秋问：“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拥有复制程序的？”
段凌昊试探地问：“你不是攻破了程涛的防御系统盗取的程序？”
夏剪秋摇了摇头说：“那只是小小的一部分，复制程序其实也是我制作的，也不能说是我制作的……其实……我得到了一串代码，不知从何而来的代码，然后顺着那套代码加入自己的构想于是有了我的那套复制程序。”
段凌昊不解的复述了句：“代码？”
夏剪秋点了点头说：“也就是说复制程序绝对不是程涛的原创，j就算是他的原创，他制作了这个软件，但是驱动这个软件的力量呢？是什么力量将复制这个只是在电脑内模拟的概念在现实中给实现了呢？”
是啊，就算拥有一套复制程序，可究竟为什么这套程序可以在现实中实现？段凌昊陷入了沉思。
夏剪秋接着说：“而且这程序并不是人人都能用，就好像我和程涛得到了某种使用权限……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你……相信有神吗？”
神？段凌昊疑惑的看了眼夏剪秋，其实她说得也不能算错，也许在九天之上真的有神的存在，就好像他这双不断进化的眼睛一样，一双人类本来的眼睛就可以开启空间移动的能力，那有神的存在也就没有什么可笑的。
段凌昊自负的笑着说：“神，不过是强过世人的人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神想要伤害你，就算我死一万次，我也要上去把那孙子杀掉。”
为了你，我愿意与神对决，无论我的力量多么渺小。——段凌昊
……
就在段非走到爷爷家庭院的时候，里面却传来了众人的哭声，爷爷最终还是没有挺过来，在清晨六点左右驾鹤西去。
“爷爷！”段非哭着扑进了屋里，可屋里躺着的那个人却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唤。
农村的葬礼一上午就已经接近尾声，段凌昊和夏剪秋也循声而来最后送了爷爷一程，这期间段非在送葬的人群中见到了段晓风，段晓风也见到了他，只是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默默地随着人群走着。
在半山腰的程涛和肖月远远的注视着这条送葬的人流，按照段氏子孙的规矩，火化后的骨灰盒要被葬到东山。而他们二人就在人群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猎物的慢慢靠近。
“能瞄准吗？”程涛问。
肖月摇了摇头说：“不行，不装瞄准镜准确度会下降许多。”
程涛摇了摇头说：“你的眼睛还是不行。”
肖月不服气的说：“让我安上瞄准镜，绝对……”
程涛说：“不可以，他们会察觉的。”
肖月说：“那就只能等他们再靠近有些，进了视野射程会大大提高命中。”
段晓风走在送葬的人群中，一言不发，也没有流泪，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就是那样木然的走着，根本不曾察觉肖月的箭弩已经瞄准了他的头颅。
“怎么样？”程涛问。
“好了。”肖月说：“进入视野射程，只是旁边的人有些碍事。”
程涛说：“没事，你扣动扳机的时候，我就让混在里面的复制体把旁人推开的。”
肖月说：“那就没问题了。”
程涛突然开口道：“可我有问题。”
“啊？”肖月放下弓弩，不解地看着程涛。
程涛笑着用手推了推弓弩的位置说：“更改目标。”
……
段非也许做梦也没有想到在那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自己周围的亲人们像预先知道般的将其他人扑倒，就在他诧异不解的时候，自己的头颅已被一枚弓矢刺穿。
他听不清周围人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身躯不受控制的缓缓倒下，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段凌昊和夏剪秋向他跑来，还有……还有段晓风那一脸的茫然与疑惑……
……
段非死了，死于颅脑被刺穿，死于爷爷葬礼的当天，死于肖月的偷袭……
爷爷，至少这一路，我也可以继续陪你走下去。——段非
……
“继续攻击段晓风吗？”肖月问。
“撤！”程涛说完，就先闪身躲进了树林，根本不给段晓风和段凌昊反击的机会。
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在段氏兄弟二人算计程涛的时候，程涛便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撤离的路上，肖月终于忍不住的问：“程哥，为什么不杀掉段晓风，而是杀掉段非，难道他比段晓风的威胁更大吗？”
程涛笑着说：“你不懂的事还多着呢。”
“可是程哥……”肖月还是有些不甘心。
程涛说：“段非比不比段晓风更强我不敢说，但至少他从一开始就超出了我的复制权限。另外，我并不认为你能一击杀掉段晓风。”
刚才的段晓风分明一直低着头，我怎么可能不得手！肖月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也不再反驳而是静静地跟在程涛的身后。
“程哥，我们在往哪走？好像不是回村子的方向。”肖月说。
程涛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前行，肖月便沉默的跟在后面。
“到了。”程涛指着远处说：“从这里，可以射中吗？”
肖月顺着程涛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刚才的那支送葬队伍，而段晓风、段凌昊和夏剪秋也都在人群中。当然，段非的尸体也被放在那个本为老爷子准备的墓坑一旁。
怎么回事？段非突然被杀，这些人竟然想要把他私葬？肖月看了眼程涛，似乎也猜出了大概。
“能不能一箭射死段凌昊？”程涛问。
肖月咬了咬嘴唇说：“能。”
……
十几分钟以前。
“哥！”“段风来！”段凌昊和夏剪秋第一时间察觉出了不对，可当他们看向段非的时候，段非已然与他们阴阳相隔。
就在两人守着段非的尸体痛哭流涕的时候，周围的亲友们则议论纷纷不知该如何处理。
“快报警吧，出人命了。”
“报什么警，报警，不怕把事情闹大啊。”
“那个杀手会不会也伤害我们啊。”
“不会吧，你们知道吗？段非在外面杀人了，其实是杀人潜逃犯，我一直念着是自家人不敢说，相等老爷子的事过去再和大家说的。”
“段非是杀人犯？”
“是啊，估计是仇家寻仇来了？！”
“那怎么办？”
“干脆就把他直接埋了，也算省事。”
“这……”
听到这里段凌昊终于沉不住气的喊了声：“不行！我哥不能白死！你们不能这样！”
“你个臭小子懂什么？！就这样办吧！”段家大伯一声令下，众人也不再犹豫，将段非的尸体抬了起来朝着东山奔去。
段凌昊在家里的名声本就不好，再加上那辍学的几年，所有人都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所以他的反驳反倒让众人做出了一致私下处理段非尸体的决定。
见自己的话毫无分量，再加上夏剪秋痛哭得梨花带雨，段凌昊也只好摇头作罢去安慰夏剪秋。
“将段非的尸身埋在老爷子的墓旁，再简单的立个碑就算是爷孙同行了。”这是亲人们最后的一句话，只是谁也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到底是真的亲人还是程涛安插的复制体。
……
愚民的特征就是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能站出来斩钉截铁给出一个决定，即使那个决定是错的也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而余下的小部分人也都沉默附和。
“你准备一下。”程涛说：“对准段凌昊，他刚失去哥哥想必情绪并不稳定，现在是干掉他的最好时机。”
肖月很快就准备完毕，然后仍是抱着侥幸的问：“为什么不直接袭击段晓风？”
“段晓风还不行。”程涛说。
肖月嗯了一声然后对准了段凌昊的额头，就在三点达成一线的时候，肖月咬了咬牙微微移动了弩身，瞄准了不过半米开外的段晓风的额头。
杀掉段晓风比杀掉段凌昊重要的多！
“射！”程涛一声令下，然后肖月的箭便飞射出去。而下面的众人也几乎如同镜头重演般的，一部分人扑到了另一部分人确保箭矢的轨迹不会被他们所阻挡。
但是，那枚箭矢却被段晓风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段晓风将目光扫向程涛和肖月所在的位置，肖月第一次感觉到了毒蛇的气息。“谁让你攻击段晓风的！”程涛怒喝一声：“走！”
然后他们俩人就这样消失在了树影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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