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狐

夏剪秋果然被关在地窖里,只是这个地窖并没有想象中的差,而夏剪秋也只是由于身处在一片漆黑中吓得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在看到段凌昊打开地窖的入口后,夏剪秋当即委屈的抱住段凌昊痛哭流涕,嘴上还不停地埋怨着娇嗔着。可当她看到段非也跟在段凌昊身后的时候,夏剪秋顿时止住哭泣,擦掉眼泪。

段非对夏剪秋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夏剪秋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曾深深爱慕的男人,最终只能说出这苍白且无奈的四个字。

“没想到你和凌昊在一起了。”段非说:“这样我也放心了,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可我想让你来保护我。夏剪秋在心里说,但很快她就将这个不可能的想法给抹除,她强颜欢笑道:“孙萍姐姐还好吗?”

段非一愣,笑着点了点头说:“她很好,因为还有个人在替我保护她。”同样是保护,多出了“替我”两个字,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当然,段非所暗指的那个人就是一直躲在暗处的方齐。虽然方齐对段非存在着杀意,段非对方齐存在着恨意,可双方都迟迟没有对对方动手。方齐一直躲在暗处偷偷地注视着他和孙萍,起初段非以为方齐是在等待着刺杀他的时机。可时间久了,段非也终于发现,方齐看得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边的孙萍。

带着几分不安和好奇,段非找苏维调取了关于孙萍的资料,再加上苏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透露,段非终于知道方齐和孙萍间有过故事。

这次回乡,段非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前往。一来如果方齐真的在乎孙萍,他就一定会在自己离开的期间保护好孙萍。二来趁着这个时机方齐十之八九会和孙萍再续前缘,如果自己回去孙萍已不再属于自己段非也无法可说,如果孙萍仍等着他,那该是何等的幸福。

段非相信孙萍会等他,虽然不坚信,毕竟方齐和孙萍的关系到底有多深他无法揣测,他只能带着几分自欺欺人的说出那句,“因为还有个人替我保护她。”言外之意,孙萍就是他的,一直都会是。

沉默了片刻,夏剪秋突然不合时宜的说了句:“你说这里会有风来吗?”

段凌昊忙接茬说:“当然有,不然我们都得憋死在这里。”

段非说:“只要心里有,哪里都会有。”

夏剪秋轻轻地点了点头。

……

那晚他们三人就睡在了地窖中,虽然周围弥漫着陈腐的味道,但并不影响睡眠。夏剪秋靠在段凌昊的怀里安静的睡着,段非则在他们二人的斜对面依着墙角半坐半躺的睡去。

对于程涛给出的条件,段凌昊起初是有些担心的,但在回想起段晓风的实力后,他也有些相信,也许程涛真的需要和他们兄弟二人联手才能打败段晓风。同样的想法在段非那里就有些出入,虽说现在的段晓风不知为何要采用这样无差别的攻击,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他的弟弟,哪怕只是复制体。可是……为了救爷爷……爷爷……我要你好好的活着,哪怕只是以复制体的形式,我也要你活着……

熟睡中的段非忽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是漆黑的那种黑,没有地窖天窗的那一丝光亮。而且段非又之前的半坐半躺变成了平躺。段非想要动一动胳膊却感觉全身都被压着一层重重的东西。而这层东西与自己脸颊间的缝隙很小,也就是这一小小的缝隙让段非尚且能正常呼吸。

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自己被程涛阴了?凌昊!剪秋!你们在哪里!?段非想要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怜的人呐……”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到了段非的耳中。但段非又不确定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声音。因为他寻不到声音的源头,也看不到任何与黑无关的东西。

“啊!”夏剪秋的惊呼声将段非从这个诡异的梦中惊醒,如果自己的眼睛没有本目的能力,那自己甚至还不如个普通人。

“怎么了?!”当段非睁开眼的时候,夏剪秋已经站在离段凌昊很远的墙角,段凌昊看着段非,指了指第四个墙角。

段非看了过去,只见那里躺着一个人,而那人也是段凌昊!不对,确切点说是段凌昊的尸体。

之前的被他们俩人埋掉的尸体?!

虽然知道复制程序的存在,但当夏剪秋看到段凌昊的尸体凭空出现,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段凌昊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就好像在问段非,怎么回事?

而段非更是满脸的茫然,这应该就是他们埋在后山的段凌昊复制体的尸体无疑,因为那尸体身上的泥土都还是新鲜的。

从地窖的天窗向外看去,天尚未亮,而地窖中却凭空多出了一具骇人的尸体。段非当机立断的说:“我把他背出去!”

尽管他也怕出去后遇到段晓风,他们之所以躲在地窖休息也就是为了在休息的时候避开段晓风的暗杀。但是一看到夏剪秋那惊慌的模样,段非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现在行动。

段凌昊的心情很不爽,毕竟那具体尸体也是他,而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存在这生与死的两个自己这种感觉本身就让人难受。所以当段非说要将尸体背出去的时候,他毫不顾忌自己手臂上的伤,立刻跑过去要将尸体背起。

“不是你背,是我。”段非说着抢在段凌昊前面将尸体背在身上说:“你俩留在这里,我自己出去。”

“不行,我也要去。”夏剪秋和段凌昊近乎是异口同声的说。

“我们本来就已经很被动,不能陷入绝境。”段非说完也顾不上细细解释就背着段凌昊的尸体走出了地窖。

村子里的夜晚有时候是安静的,尤其是在夜里鲜有人出门,村民都早早躺在被窝里休息。同时村里的夜晚有时候是不安静的,像有哪个醉鬼或赌鬼晚归由于贪玩贪杯而晚归,那这一路上各家各户养的土狗就会狂吠不止。

段非要去村北荒地,虽然那里白天就让人觉得慎得慌,但他必须要确认一下他们之前明明已将尸体埋好,为什么尸体还能跑到地窖中。尸体会走路?!想到这里段非就感到身后一寒,毕竟自己现在就背着那具有些干枯发臭的尸体。

今晚的村子,让段非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走在村里的夜路上没有迎来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的夜。而且他每路过一户人家都会听到那家狗的低声咽呜,很是异常。但段非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在段晓风发现他之前将段凌昊的尸体及时处理再返回到地窖中。

就在段非刚走出村子,刚刚踏进村北荒地外围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尸体似乎发出一阵颤抖,吓得段非忙将双手一松想要远离那具尸体。可谁想,他的手尽管是松了,但那具死尸却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滑掉在地,相反尸体的双臂竟然自然的勾在了一起,固定在了段非的身上。

“可怜的人呐……”一个老妪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而那声音分明是在段非梦中出现的那个老女人的声音。

段非想要挣脱尸体双臂的舒服,可谁想这越是挣扎那尸体锁住他的手却是抓紧,而且尸体的双腿也盘上了段非的下手并牢牢地锁在了他的身上。

“程涛,你大爷!”能操纵复制体的人当然只有程涛,哪怕复制体成为了尸体,程涛都尚可以把尸体清除,更别说操纵尸体这样的事。段非想,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被程涛给阴了,不过,这也间接的再次证明自己对程涛的威胁度仅次于段晓风。

由于尸体是从背后限制住了段非的行动,这也让段非实在无从应对,可不愿坐以待毙的段非更不想就此放弃。

村北荒地的地形一览无遗,想要寻找能作为武器的物件都没有。当尸体的手伸向段非脖颈的时候,段非也不敢再过犹豫,就地向后一躺,想要将它从自己的身上拜托。可反复了几次后,那具尸体丝毫仍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反倒越抓越紧。

“哎呀哎呀,不要什么事都要赖在程哥身上可好?”只见一个人从村口走了过来,那意思显然也听到了段非刚才咒骂程涛的那一句。

可当那个人出现在段非面前,借助月光段非也终于认出那人就是在动车上被自己杀死的程涛助手——肖月。

“程哥现在可全身心忙着监视段晓风,可没有时间搭理你。”肖月摆弄着手中的弓弩。

段非皱眉道:“你怎么在这?!”

肖月说:“被复制了呗。”肖月摸了摸自己的双眼笑着说:“不过你也够狠,清除了上一个我两颗眼球。不过……”

肖月将一枚箭矢装在弓弩上,用弓弩对准了段非的眼睛笑着说:“你猜我会不会记仇呢?”

见段非的表情十分严肃,肖月则更开心的笑了,他轻声问:“我想问你的是,你说复制体和本体到底是算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这个问题在段非看来更难,因为他自己都无法说清。

“我觉得是两个,尽管记忆相同,但是我是不想计较那个我的死因,因为我觉的我和他并不一样。所以……”肖月说着就扣动了扳机,箭矢射向的自然是段凌昊的尸体。可眼看着箭矢要击中尸体眉心的时候,箭矢却以肉眼可见的诡异偏离了之前的弹道,插入了一旁的土地上。

“咦?不可能啊?这么近怎么可能会射偏!?”肖月疑惑的看着那枚插在地上的箭。

“不知小儿,休得放肆!”段凌昊的尸体竟然开口说话了,着实让在场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个意思?!”肖月往后一跳道:“怪力乱神,怪力乱神啊……妖魔鬼怪退散!”

“少多管闲事!”尸体再次发话,显然是冲着肖月。

肖月忙应了一声:“得令!”然后飞奔回存在的方向,不一会儿就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这卖队友卖得也太果断了吧!不对不对,他也不算是自己的队友。段非心里暗想,但至少可以确认这个尸体不是程涛操控的,更不可能与段晓风有关,那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可怜的人呐……”身后的尸体再一次的叹气,段非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向前移动,见尸体并没有打算继续伤害自己的意思,段非也就顺其自然的跟着它向前移动。

就在段非被尸体挟持着走到学校废墟的时候,有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

“段非!!”声音很熟悉却让段非记不起是谁,也辨不出在这空旷之地声音从哪传来,但再一想到自己身后还背着一具尸体着实让段非不知该如何回应!

“段非。”声音再次响起,段非终于确认了来源,循声看向那片废墟。只见废墟中缓缓走出一个俊美少年,带着无比灿烂的笑。

“段正!”段非认出此人是自己的发小段正,虽然自己早就离开了村子,但童年与他的美好记忆常浮现在段非的脑中,所以每次放假回到老家段非都会去找段正一起出来玩。只是上一次外拍计划算是工作,并不太方便去找他。

段正走到段非面前抬头看着他说:“真是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段非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后的尸体,可是反应过来的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哪有什么尸体,四下张望也没有了尸体的影子。

“你在找什么呢?”段正问。

段非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对了,这大半夜的你到这个破地方干什么?”

段正笑着说:“你还没有发现吗?”

段非不解的问:“发现?发现什么?”

段正摇了摇头,只是笑着沉默。

段非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段正和印象中的他不太一样,因为段正的身高应该是比自己要高的,这短短一年没见自己身高没有多大变化的基础上,段正怎么可能比自己矮了一个头。

段非疑惑的向下看去,当看到段正腿部的时候段非吓了一跳,段正不仅没有脚,连小腿的半截都不知道哪去了,他就依靠着断掉的腿保持着平稳的站立,腿与地面接触处已是一滩鲜血。

段正森森的笑着说:“那场事故的受害人可不止两个。”

“事故?!”段非问:“什么事故,你到底怎么了?”

段正阴下脸来:“断了腿,丢了命,拿他一具尸体过分吗?断了腿,丢了命,拿他一具尸体过分吗?断了腿,丢了命,拿他……”

段正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让段非感到更加渗人,就在段非想要逃离这里的时候,段正却一瞬间消失不见。紧接着太阳一瞬间越上当空,替代了月亮的位置。

段非感觉眼睛难以适应这强光,忙捂住眼睛,而耳边却满是嘈杂的人声。段非越是着急越是睁不开眼,当过了片刻终于在泪水中适应了这光照后,段非看到的却是村民们围在这片废墟旁说着什么。

爷爷!段非在人群中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那般的健康强壮。段非忙跑到爷爷身边抓着爷爷的胳膊撒娇一样的摇晃。可是爷爷没有搭理段非,甚至都没有听到段非的声音一般。

怎么回事?段非大惑不解。

“挖!”随着村长的一声令下,众村民于是对着那片废墟开挖,爷爷在其中。

好在昨天和段凌昊已经把段凌前复制体的尸体挖走了,不然被村民发现绝对少不了一场风波。

“大家加把劲儿,一定要把人给找到!”村长说:“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挖人?不是学校改造吗?怎么提到挖人了?!段晓风和段凌昊的复制体现在都代替了本体活在这个世上,他们怎么知道废墟下面会有尸体?!

“这儿呢!找到了!”一个村民用镢头翻开一片瓦砾,似乎发现了众人想要找到人大喊道。

那个位置!段非肯定了那里是在学校的后侧,并不是段晓风和段凌昊尸体的所在地。段非顿时想起了段正刚才的那句话“那场事故的受害人可不止两个。”难不成当时段正也在现场,也受到了那场事故的波及而送命?!

果然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段正的尸体被挖了出来,只是由于后腿被一块巨石碾碎,实在无法撬开,段正的父亲只得无奈的摇头取过一把斧头对着儿子尸体的小腿重重的砍了下去,而段正的母亲已经哭晕在了一旁。

段正果然死于那场拍摄事故,虽说和剧组没有直接关系,但总逃不掉间接责任。可淳朴的村民不愿意去找别人的麻烦,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就算索求到补偿也没什么用,就只是将段正安葬在后山的坟地。

可深知内幕的段非却知道,那场事故的引发者就是段凌昊复制体,他以学校承重墙来证明了点线面的互联关系,也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了复制体的存在。只是他也许不知道,在他杀死自己和段晓风的时候也带走了另一个少年的性命。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连表哥的命都不在乎的他,又怎么会在乎其他人。至今,段非,不,也许连段凌昊现在的复制体都想不明白那时的段凌昊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

复制,也许真的能复制出千差万别的人。这也正是程涛为什么那么看重极具稳定性的祝舒,哪怕将他最终删除都带着一丝的惋惜。

段非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满怀歉意的看着村民们将段正的尸体用草席裹好。就在草席即将盖到段正脸的时候,那乌黑的脸突然转向段非,然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一瞬间地覆天翻,太阳消失不见,月亮也没有再次出现。

“可怜的人呐……”随着那一声叹息,段非又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他正站在一条河的旁边,可是河水流动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在河的另一岸,细窄的岸边挤满了赶路的人他们一步步的向前走着,不知去往何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这个村子只有东南面才有河水,这村北根本就没有河,更别说这样的几丈宽的大河。

就在这时,只听噗通一声,有人跌入水中。但是那岸赶路的人却丝毫没人理会。

“喂!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段非冲着对岸大喊,他并不会水,所以只能喊那面的人帮忙。可是路人依旧只顾低头前行,段非的声音就好像这无声的水一样湮灭的无影无踪。

落水的那个人没有丝毫的挣扎,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直觉的石人一般,如水甚至都没有激起多少涟漪就已经没有了影子。他的身体就像这条本该有的声音一样都被吞没了吧?!

“可怜的人呐……”那声叹息再次想起,段非看到一道白光从自己身后闪出,瞬间钻入水中不小片刻,一只如同小马驹一般大小的白狐从水中驮出一个人。而那人正是段正。

“段正!段正!”段非快步靠近想要让昏迷的段正醒来,可映入眼帘的则是段正那被斧子劈断的脚。段非一下子愣在原地,刚才的画面瞬间填满了他的大脑。

白狐晃动着自己的尾巴,应该有六条之多,就在段非还未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又一次变化。

松树、密林、灌木、山谷……这里是……西山。就在段非纳闷的时候,段非突然看到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持一把黑色弓弩在林中穿梭。

“凌昊!”段非认出那个少年就是自己的三弟,但很显然年龄有着差异,现在三弟十八岁,但那个少年的脸上却稚气未脱。莫非……我回到了三四年前?段非有些不可思议,却不由得继续相信这个想法。

段凌昊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段非的呼喊,只是一味的向前奔跑,而段非只得在后面紧追不舍。

突然,段凌昊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警觉的听着周围的声响。这一行为让段非也停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的等待着段凌昊接下来的行动。

很快段凌昊将弓弩端起,指向一个位置,同时手上还握着一支箭矢。从段非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但段非根据角度推断从段凌昊那边看根本连尾巴都看不到。而且弓弩射程是直线,根本不可能击中目标。如果段非所看到的那个动物是他的目标的话……

段凌昊扣动了扳机,同时第二枚箭矢也同时安装好。段非可以清楚的看出,那个弓弩有两条弓弦。当第二枚箭矢安装好的一瞬间,段凌昊果断再一次的扣动扳机。

后发的箭比前发更快,仅仅一瞬间,后箭击中前箭的箭尾,前箭方向也顺势出现偏差而这一偏差正好使前箭朝着那条白尾射去。

两个弓弦,一松一紧,松弦射速慢,紧弦射速快,只要计算好角度和时间把握住精准就能让两枚箭矢发挥出超越常规的能力。原来凌昊在几年前就已经基本掌握了这样高超的射击技术。段非暗暗心惊。

果然一箭命中,但还是略有偏差,箭虽然射中,但只是射穿那个动物的后腿,当那个动物哀嚎着一瘸一拐的从灌木中窜出的时候,段非才看出那是一只白狐。

似乎对自己的射击并不是很满意,段凌昊将弓弩收起,没有继续追杀,而是去寻找新的猎物。

段非本想跟着段凌昊看看他的下一步行动,可是视角却不由自主的跟随着白狐在移动。直到它躺在草丛中呜呜嗷嚎的时候,段正出现了。

段正轻轻抚摸着白狐有些害怕而后缩的头颅,撕下了自己衣服上的布条,就地采了几种草药在嘴里嚼碎,放在布条上。

然后段正摸了摸白狐受伤的后腿,又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支箭矢温柔的说:“你要忍一下,可能会很痛。”

接着在白狐的哀嚎中段正拔出了箭矢,然后将布条绑在了白狐的伤口处说:“好了,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好在箭头没有毒,要不然就不好办了。”

白狐的鲜血只是微微浸透布条,并没有严重的出血,确认这一点之后,段正这才安心的离开,只剩下白狐站在路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这是那只狐狸和段正的初次相遇?!段非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己可能是在白狐的记忆里跳跃,白狐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他知道一些东西。

场景再次转变,段非看到了自己。那是几个月前的外景拍摄,地点正是尚未倒塌的村北学校,段非他们公司的一行人正在忙碌着。

朱哥和袁愫在做拍摄前的准备工作,段非和周莉莉在一旁辅助工作。旁边不远处的老陆一言不发的调试着摄像机,苏维则帮段凌风和段凌昊对着剧本。从北山回来的段正似乎被这一群人所吸引,看到他们在忙碌他本想和段非打招呼,却又害怕打扰到他们的工作,于是放下小背篓,躲在教室侧室偷偷看着他们的拍摄。

朱蒙喊道:“最后一组,争取一次过。”

袁愫将场记板一扣喊道:“第三场,第八镜。”随着场记板闭合的那一声“咔”。段凌昊就对着老陆的镜头诡异的笑着说:“万物皆有支点,当点破裂时,线就会断,体就会坍塌,维就会错乱。”说完,他用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身边的墙壁,然后就是整个房屋的瞬间坍塌。而教室的侧室,也就是段正所在的教室也由于年久失修受到了波及。

段正,作为一个与事件毫不相干的路人,就连一声惊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去往了另一个世界。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甚至连程涛也都只是复制了该事件的受害者段晓风和段凌昊,把段正这个可有可无的人给完全的忽略跳过了。

“可怜的人啊……”这个声音再次想起的时候,段非的意识终于回归本体,时间仍是午夜,所处的位置仍是村北荒地的学校废墟,自己的背上仍背着那具段凌昊的尸体。本以为也属于幻觉的一部分的段正却真实的站在段非的眼前。

段正面无表情的说:“非,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段非点了点头。

段正笑着说:“断了腿,丢了命,拿他一具尸体过分吗?”

段非说:“你想怎样?!”

背上的尸体从松开了段非,站在了段正的身边诡异的笑着说:“借尸还魂。”

段非说:“你是那只狐狸?”

尸体点了点头说:“没错,终于等到阴月阴日阴时再过几分就到了阴刻,在这阴阳重合之地,我就可以帮段正还魂。”

段非说不出此事的对与错,尽管还魂所借的尸体是段凌昊复制体的尸体。

“你不要妄想阻止这一切。”尸体继续说:“我们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段非大惑不解的说:“我似乎也没说要阻止的吧?!”

尸体哼了一声道:“不想阻止,你还要盗尸移穴?不想阻止,你还背尸换地?”

盗尸移穴段非知道它是指今天他和段凌昊一起把尸体从废墟中挖出换地埋葬的事,只是这背尸换地段非就完全不懂了。

尸体说:“就在刚才,你跑到这边把尸体挖出来背回了村子!”

段非大呼冤枉:“是那具尸体自己回去的,怎么能说是我背的。”

尸体说:“我们的眼睛不会看错,你若再插手此事,别怪我拿你祭命。”说完,尸体走到看了看月亮,走到段正面前说:“时辰到了,进来吧。”

段正点了点头,然后一点点的向尸体靠近。虽说段凌昊的尸体在废墟下压了很久,但并没有腐烂的迹象,倒是脱水有些严重。也许这就是狐狸称这村北荒地为阴阳重合之地的原因吧。只是段非想不通的是,如果段正真的借段凌昊的尸体复活,那活过来的他算是人还是行尸呢?

只见段正的身体在碰触到尸体的时候,就闪烁着淡淡的绿光,而段正的身体也一点点的没入到尸体里面。

现在阻止吗?真的没有理由阻止!段非矛盾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同时也注意到在学校废墟的拐角,一只雪白的狐狸正望向这边,狐狸的眼睛同样闪着绿油油的光。

就在段正的身体彻底进入到尸体体内的一瞬间,段凌昊的尸体却被一层白色的光芒所包裹。

“这是……”段非不无担忧的看向远处的白狐,白狐似乎也发觉不对,忙飞奔过来,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在白狐赶到的那一刻,段凌昊的尸体瞬间湮灭无形。

“你做了什么!?”白狐竟然开口说话。

段非说:“不是我干得,是复制程序的删除功能,看来刚才肖月把这边的情况转告给了程涛,他就把段凌昊复制体给删除掉了。”

“那段正的魂魄……”

段非说:“应该也被一并删除了……”

“无耻小儿!”白狐哪肯相信段非的说辞,猛然朝着段非扑来,而且在扑的过程中,它的身影明显由小狗的大小逐渐变大成小马的大小,身后的尾巴也由一条化为了六条。

段非哪曾想这狐狸翻脸如此之快,白狐高举着锋利的爪子想要挠破段非的喉管,两支飞箭直射过来。一支刺入了白狐的眼睛,一支则没入了狐狸的喉管。

这仅仅是开始,然后十几只箭依次射来,直把白狐射成了刺猬,而射箭者正是段凌昊和肖月。

原来段凌昊见段非迟迟未归就带着夏剪秋一起往这边赶来,在半路上又遇到了刚向程涛汇报完的肖月,本有旧仇的二人,在肖月说出段非可能有危险之后,暂时搁战。三人于是就一同赶到了村北荒地。

白狐无力的瘫倒在地,身形恢复了原本的大小,本雪白的皮毛已经成了通红的颜色,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妖异。段凌昊走到狐狸身旁俯视着它,而那白狐用最后的一丝气力恶狠狠的用唯一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段凌昊,直到咽气……

看着白狐的尸体,段非叹了口气说:“可怜的狐啊……”然后转过头对段凌昊说,“我们把它埋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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