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皆为梦幻。”
齐邵女皇对卡米洛这么说，这就是为什么在秀槃，现实和梦境的时间比例能达到惊人的1：2000——对于秀槃人而言，现实也不过是一个快速的、万花筒式的梦幻。
看出了卡米洛对于自己脑子里突然被一整座城市定居的不快和不安，女皇叹了口气，她向卡米洛补充道，这并不是像它看起来那样一团糟。你可以自由出入我的城市，美丽的秀槃，你拥有这个独一无二的特权了，先生。
是的，你能随时进入一个时间流速比现实要缓慢2000倍的世界，这听起来很有吸引力不是么？希望这能给你点安慰。
看着卡米洛抱着手臂沉默下去，女皇也跟着沉默了一会。他们之间流动的是交易即将破碎的尴尬气氛，而非一方妥协的友好矜持。
他并不贪图这个看起来不错的特权——如果他想，或许卡米洛自己就能想到办法让时间变慢2000倍，或者更多。他没必要忍受一整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和它上面的居民，呆在他的潜意识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女皇说，“这只是个梦，你不可能受其打扰。人们醒来，过他们自己的日子，只要他们没有加入我的网络——你有吗？没有，是我定居在了你这，但你并没有加入我们。人们其实并不想要他们的潜意识，他们的影子，人们并不想接受真正的自己。”
“但你承认这是特权。”卡米洛回答她，“如果有人未经你的许可就来到了你的城市，享受1：2000的梦境，侵犯了这个特权，你会怎么做呢？”他讽刺的笑了一下“如果我不可能受其打扰，那么你能怎么‘打扰’这个侵犯者呢？”
“有的时候，的确会有未经许可的‘观光客’来到我的城市。”女皇不快的抖动背后金色的翅膀，震动、崩裂墙壁，一些光从墙上新出现的碎口中透进来，“事实上，我的城市从未有对外的观光许可，我不能对那些误入的实在体宣判什么真实的罪行，但我能——对那些彷徨在我城市里的家伙施以绞刑。”
“而那些没有身体可以返回的存在呢？我杀了他们吗？是的。我终结了他们的生命，当然是了。”
“所以我并非是‘不能受到其打扰’，而是‘承诺不打扰我’对吗？”卡米洛问。
但女皇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你知道我在你里面而且你也知道梦神了，如果你真想阻止什么你大可离开自己的身体或者杀掉我，这或许会让你也成为植物，接受现实难道比接受梦境要更困难吗？”
“不，但是……”
“但是你就是觉得还有更好的选择是吗？让我告诉你，孩子，在梦神集团和西部梦神中有两个倾向，大部分人都觉得我们恶心且混账，骂我们是种族主义傻逼。认为最该做的就是宰了杰森-格雷厄姆——哦，你还不认识他，你等等就会知道的——并且连我们也一起宰了。”
“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理由太多了：因为我们排外，因为我们在不正确的情况下驱逐或者杀死每一个外来观光客，或者干脆因为他们认为秀槃的女皇齐邵是个神经病傻逼。理由多种多样，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们的城市就是这样。”
“你从外面走过来，你有什么想法吗？这并非一个风景秀丽阳光明媚的梦境不是么？我们独自承载着梦境较为痛苦和黑暗的一部分，就像寄生在梦中不停泵入新鲜血液，然后又泵出脓液的恶心肿瘤。杀死我们需要什么理由吗？大家都会开心的，除了我死去的数以千计的姐妹。”
“我们是创造了许多受害者，但我们也有堆积成山的受害者，她们的尸体仍在抚摸着我的壳。她们的头颅因为死亡而哭喊着，她们呕出黑色的烟气成为我们的街道，她们悲痛的歌声成为我们的空气。杀死我们需要什么理由吗？”
“可仍有另一些人，我已经说过了，一小部分，他们并不倾向于摧毁我们，甚至欣赏我们。”
“怎么回事？我比你更好奇。”
“所有地方都贴着警告标志，告诉每一个梦神‘如果你到了 XP（秀槃的简写），那么很抱歉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但总有些脑筋不正常的家伙试图‘享受秀槃’，未经许可享受秀槃。我从不知道秀槃的哪一个角落能和享受挂上钩，但我猜这和现实里开始流行的黑魂系列游戏有所关联。”
“而我没有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恐惧，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称你为先生。你没有被这座城市的痛苦感染——或者说污染。我能看出你也经受过更加危险的折磨，你不介意我们的腐朽，你会是欣赏我们的那类人吗？”
“我欣赏你们吗？”未打断女皇的演讲，卡米洛低声自问。
女皇最终叹息，她有些落莫的说道“事实上，我邀请你来，就已经告诉了你我会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执意驱逐我们，那么你很快就会醒来，实在体。你不会再和我一起了解齐邵或者悲哀的秀槃了，不会和你的意图一起。”
“终有一日那大部分人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他们也将铲掉秀槃。就算他们不这么做，最终末日时小小的秀槃又能怎样呢？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将饱经痛苦。醒来吧，即使你总会再次睡去，小可爱。”
“我们是在勇敢的受苦，别再让我对你丢苦水了。你什么都不会记得，因为我会在其他地方做我的华夫饼，傻瓜。”
齐邵女皇再次震动翅膀，直到折断的部分彻底被惯性撤下。她张着断裂了将近一半的金色，站了起来，走到之前被她顶开的墙壁断面前，微侧着身体，俯览着她的城市。
玩偶和机器人跳下椅子，跪倒在她身后。
“这就是秀槃，沼泽地，痛苦之家，齐邵女皇的梦境。”她低吟。
这就是秀槃，卡米洛曾看过的，暗沉的街道和哀嚎的居民，错乱的房屋和折断的手臂，风暴般的痛苦和噩梦。而这也是齐邵女皇——这个城市绝望的来源，站在城堡断面前唯一伟大且金色的女皇。
而那些痛苦他能承受，其远低于死亡的烈度。
“你还没告诉我谁是那个‘杰森-格雷厄姆’。”卡米洛对齐邵女皇说。
“哦，”女皇侧过头对他笑了笑“那是秀槃的前首都，我曾经的好友，一直试图在清醒梦中征服我的领土，但现在他再也没法这么做了。”
“所以，如果你遇到了突然攻击你的中年男人，那大概就是格雷厄姆了。”
“又是敌人？我活过来还什么都没做，怎么难题就一个个跑出来？哦，我想我现在还是快点醒过来处理下现实里的事比较好。”
“——而且，你说服我了，我不介意你定居在我这。”
“很高兴你这么想。”女皇对他挥了挥手告别“记住我的话：下次再来时，我会为你准备培根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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