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渐渐变得有趣、越来越酷的世上,卡米洛怀疑他曾拥有的一项特权是否仍名副其实。
——那个特权,并非能对世界造成影响,只是能与一个名为“卡米洛”的男人的心灵进行深入沟通。
特权之所以为特权,是因为它是特殊的人才能行使的权利。在过去的十来年里,他确信只有自己能做到这点。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的心灵不再是个不可被他人窥视的东西——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自己能够量产心灵窥视装置,而世上和自己一样的所谓“现实扭曲者”不止一个时。
他因此而感到不安了吗?并没有。
卡米洛独自走在稍显暗淡的路灯灯光下,慢慢前行着。这乡下小镇的居民本就对夜晚的户外活动兴趣缺缺,森林戒严的消息出现后,更是连所有的夜行人都消失无踪了。
而只要没有别的人在,你就会觉得周围真 tm 美,自己真 tm 孤独,时间真tm 空旷。
这时候你就可以肆意骂娘、尬舞、哭泣。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干,只是胡思乱想。
——我们是如何看待“窥视他人心灵”这种行为的?
对卡米洛来说,它并不有趣,连作为打发无聊的娱乐手段都轮不到它。他不是很理解网络上对于读心相关的热衷,但他并不否认心理学的必要性,因为至少,心理学还能帮助人“认清自己”。
实际上,他也不是很在意自己平时的想法。卡米洛能理解一些人对于了解自己的“真实”想法几乎到达疯狂的渴望程度,因为他在同等程度的追求另一些东西——一些他自己也不是太明确的东西,虽然说不明白自己渴望什么,但他倒知道现在这个状况并非自己所期望的。
他试图从最近另他不安不爽的事情里总结出自己究竟想怎样,但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要说起来,暑假也才开始了……三天?
算上这次,他已经和反常的在夜晚出行三次了,前两次可都让他倒了大霉。
刚放暑假的时候,在黄昏的小巷里碰到了个另他不安的黑袍人,之后拖到了天黑,被对方的疯言疯语给吓跑了,不得不冒雨跑回家里,发了快一天的烧。
果然是发烧导致的头脑发热吗?自己相信了黑袍人所说的传说,又因为对妹妹的愧疚,擅自就对她下药从家里逃了出来,之后只是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令他难受的事而已。
辜负了云宝的邀请、突然被人打昏、带去见超现实的异常存在、被告知自己其实是个乱七八糟的家伙、然后又突然内杠。所有的一切没一个是使他顺心的。
但这些和他平时生活格格不入的事件也只是让他难受而已,身体被打的支离破碎也只是让他疼痛而已,他并非不能忍受。
……可白色死了。
太过超现实了吧那个死亡?卡米洛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白色已经死了,真的死了。
虽然卡米洛保持清醒的意识下才和她认识不到一天,但死的——就不再是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而是一个让自己感觉到酷毙了的、渴望熟识的对象死了。
他却连抱怨什么都说不出来。
甜心从之前留下的虫洞一路追过来,来到他们对峙的地方的时候,白色大概就已经放弃了。
之前白色狠下心为了自己的欲望而阻扰自己的主人,卡米洛一直没有考虑过她是怎样的感觉,只是一味的对这个不断对自己施加疼痛的对象怒骂。
再次见到甜心的时候,白色已经没办法继续为了自己一意孤行了吧,当甜心再次举枪瞄准她的时候,她只是苦笑着死去了。
甜心曾经说有数千上万人曾爱过她,但只有白色一人会将她摆在第一位。卡米洛之前一直对这句话没什么感觉,现在看来那感情的确如此罕见而沉重,十分令人羡慕——如果现在回到过去,他或许会为了维持她们的感情而甘愿赴死也说不定?——这是他所渴望的东西吗?
相比之下,甜心简直就是人渣的代表了。那算什么啊,为了自己成为凡人的欲望,毫不犹豫的开枪射杀了白色。
——即使毫无必要。
说实在的,即使甜心没在那个时候出现,白色大概也杀不死自己了。即使没有自己,这个世界这么神奇,总有其他方法能让甜心成为凡人——只是因为白色违抗了她的一次意愿、阻扰了她的欲望实现,就能毫不留情的杀死对方?呵……我甚至还让这样的人穿上了修女服,真是讽刺。
和这一比,自己初恋对象是一张照片,其本人却与照片里的感觉有天差地别,讽刺程度都要差上一截了。
现在才从白色的死中悟出了甜心究竟是个多么私己的人,早点回味过来的话,也不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森林里找人了。
结果被她随随便便的理所当然般回答说,自己要离基金会可能在的地方远点,要去你就自己去——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好难受的。
只是,这一切麻烦说到底都是她为了自己的欲望搞出来的吧?把我卷进去,把我的家人也卷进去,最后却事不关己一般要把自己从麻烦里摘出去?
……哈。
如果读心不是特权,没什么好不安的。卡米洛认为世界大概都会因此更加美好些。
——起码表面上更友好些。
如果甜心能读他的心,她就会顺从卡米洛的渴望,做出更加友好的回答吧?自己究竟在期望什么回答么?读了自己的心,甜心是否能说出来?
后悔自己曾因私欲把妹妹的感情铸成镣铐、不想踏入超现实的世界、不想承受暴力、不想白色死去、不想在劳累了怎么久后继续行动、不想去森林里和军队碰面。
可它们都发生了。
那也就不差再发生一两个自己不想发生的事了。
甜心,我并不想告知那些军队你的存在。
可我会做的。
——因为我想报复你。
如果你能读心,看到了我的想法,你会明白我的渴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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