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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雨滴击打在他的脸上。
冰冷,刺激的卡米洛打了一个哆嗦。
他感到有些疑惑。
刚刚自己在做什么?
正站在学校的门前,背后电动伸缩门机头上闪着“欢迎”的彩色标语。暗灰中带着斑斑深绿的水泥墙——简直像小型城墙一样——围着学校,在卡米洛的两侧划出两条小路。
他的右手边立着一颗年迈的老树,雨水好运的穿过层层围堵落到他的脸上。夕阳几乎完全沉进了地平线下,世界已从昏黄色变成了暗蓝色。面前仍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不愿就这么离去,呆在学校前的美食街上流连。
卡米洛愣愣的向前伸出手,数秒后又接到一大滴雨水。冰冷的刺激在他的记忆里荡起涟漪。
那些折磨死后之人的,早已超越承受极限却仍然不断上升的疼痛渐渐模糊,在他“目前”仍然活着的身体里消退,慢慢的被自我防卫的本能消除记忆,只留下刻骨的恐惧印象。
他慢慢回过神来,从不知睁了多久的眼睛中传来的酸疼感中取得些许真实感。卡米洛眨了眨眼,随后闭上眼睛。
片刻后他睁开眼,难以抑制的滚落下泪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象。那些学生被雨水惊扰,奔跑起来、或聚集到商家的屋檐下。他们一边低声叹气、互相取笑,一边商量暑假的第一个夜晚该去哪儿放纵。
没人注意到有个平凡的学生在树下低着头,几乎泣不成声。渐起的雨势模糊了泪水的痕迹。
——真的回来了。
他已心存死志,只想着一了百了。他只是一个高中生,忍受得住辐射病折磨是因为身体已经习惯,但他没法忍受一个人在看不到幸存者的世界末日里“好好的活下去”。他最后动用能力,只是想找个方法试着死去。他有一些自认为不切实际的希望,但连本人都觉得事情哪有这么戏剧性的?
卡米洛的确死去了。
但他不曾料到死后等待他的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永恒的宁静”,而是永无边际的折磨。如果早知道低头看到的不是地底的天空,而是熔岩的地狱,他就算拖着乏力且疾病的身体也一定会绝望的活下去。
并非卡米洛对生有所执念,任何经受过死后痛苦的人,哪怕只有一秒,也一定会对死亡深深畏惧,乃至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去。
他也不曾料到,自己还会活过来。卡米洛依稀记得自己回溯了时间,但那时他早就被痛苦折磨的没法思考了。是什么把他从死亡拉出来,然后把不停回流的时间停止在这里?
……是他的本能的渴望吗?
一切脱离常轨的意外皆从此处起,所以他回到了这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暴雨而下倾城,风转寥寥暗色。
一些在小吃店里的学生向他这个在大雨中傻站着的家伙投来奇怪的视线——知道你可能失恋了或者突然文艺伤感,但你就这样傻站在大雨里,甚至让我看了都难受。
卡米洛抹了把脸,无声的笑起来。他注意到几个看着这边交谈的学生,对着他们耸了耸肩,竖了根中指。
那几个学生一愣,一乐,也对他竖了根中指。
于是心情更加愉悦起来。
他摸了摸口袋。
——要说幸运这回事。
一般而言,不是因为你被幸运女神(如果存在的话)看上了,而是因为你自己,自己觉得“我正在走运”,所以会额外关注自己遇到的幸运事,反过来加强自己很幸运的印象,开始一个良性循环,直到发生什么十分倒霉的事。
因此,从另一方面来看,虽然卡米洛已经觉得自己幸运的不可思议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倒霉的事都消失了。它们仍在那,只是太过微小,难以察觉罢了。
所以仔细想想,倒霉的事,应该是有的。比如?……下大雨的时候不仅发现自己钱不够买伞,还不小心揉碎了口袋里被浸湿的钱?
幸运!
从左后方伸出一把纯黑色的高尔夫伞帮他遮住了雨水。卡米洛微微错愕的回过头,看到了伞主人。
是哑巴,穿着蓝色的宽松运动校裤以及白色的校服衬衫,脸上挂着有一点让人感觉诡异的微笑,盯着他看。
这家伙和卡米洛并不是同班同学,只是读在一个学校里而已。作为这学校仅有的残疾人,多少算个名人。卡米洛知道他的存在,但卡米洛打赌对方一定不知道自己。
为路旁站着的可怜陌生落汤鸡打伞?没想到哑巴还是个好人……叫他哑巴稍微有点不礼貌,但卡米洛并没记住对方的名字。
“呃,谢谢?”姑且,道了个谢。随后卡米洛反应过来对方是个哑巴,没什么和哑巴共处的经历,对方沉默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卡米洛硬着头皮顶着带给他压力的诡异微笑,以一个友好的笑容回应他。“我们走吧?”卡米洛说“不介意的话我就跟着你,你往自己家走就好,半途我会自己跑回家的。”
卡米洛做了个抱着手臂搓身子的动作,示意对方他已经感到冷了,咱们赶紧走吧。
但哑巴无动于衷,仍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撑着伞盯着他看。
……让卡米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之前就有所耳闻对方的事迹,听说这孩子打出生就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对他父母也是从没说过话,是先天疾病。小时候对方第一次上学的第一天,学校却出了离奇的事故,后来就转学了。
现在被自己的父母带到医院那儿,他们给他吃药看看有没有啥用。有说看到这家伙拿着小山一样一大堆药回家的,总之是个十分……神奇和可怜的家伙。
看来还得加上个“难以相处”。
卡米洛是真的觉得有些难受了,他对自己的免疫力可没那么多信心,他又问了两声“走吧”,但这家伙只是笑。
于是卡米洛改口,“你还有事?我先走了?”他问,毕竟对方好心为自己打伞,突然就走有点没礼貌。他的去意已绝了。
哑巴还是那样,不言不语,不露出任何明显的意向。
所以卡米洛回过头不再看他,向前走了一步,打算冲进雨幕里跑回家。
结果哑巴突然把高尔夫伞的前端沉下,遮挡住了卡米洛的视线。
他疑惑的扭过头看着哑巴。
哑巴张了张嘴——
“I LIKE TRAINS。”他说。
PS:
I Like Train 小孩不是我的原创角色,是asdfmovie 的一首歌。我补全了他的背景和设定——很详细的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