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瀑布与祭坛

深峡之中,如若与世隔绝,寂静无声,远处传来依稀的风吹树叶声,走近了——哗啦啦……银白的匹练由数十丈之上挂下,此处常见天日,相比之下,幽深峡谷中,就是此处离地面最是近了。水雾腾空而起,洋洋洒洒点缀在峡中,微光照耀下,如若仙境。仙境之中,瀑布之下,一少年赤裸上身,经受着十丈高的瀑布之洗刷。虽不是直接立于瀑布正下方,却也是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世间何物最惹人惧?再是厉害的神佛也是畏惧自然的力量的。逆天而行,便是走着击败天地之力的道途。似乎除了那佛教的禅修,还未听说过哪个成功过。逆天终究是会落得那深潭蛟龙的下场,是吗?似乎当初,也从老头眼中看见了畏惧,对天地之力的畏惧。

瀑布轰轰作响,震耳欲聋,却有少年闷闷言语:

“我可是要报仇的。”

“贼老天,我可不会放过你。”

“本大少爷怎能屈服于你!”

“等着我破开天地。”

如此惹人发笑的念念,却是笑不出来。少年额上挤出的汗水迅速合着石般坚硬的匹练,硬生生砸在水面之上。

身体已是摇摇欲坠,却正做着令人为之动容之事:少年竟一点一点挪动着,在千万斤压迫之下挪动着显得极为渺小的身躯,浑身颤抖,也是感觉不到脚下青石的湿滑,水幕近乎将他钉在青石之上。

曾有人言: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谁又知其,如若飞蛾扑火,愿为本心而固执到底。

世间百态,可以说是欺弱怕强,那原野之上的羚羊与群狼,那大山深处的猛虎于斑豹,其何不是躲避强而欺弱,尚且无灵智之野兽都懂,更不用说历练尘世的家伙们了。普天之下,敢说无畏无惧的,恐怕是那京城龙椅上之人都是无法说得出口的吧?

蚍蜉撼大树,可敬其之力!

少年惊人的毅力之下,忍受着肩背上的疼痛,忍受着肺腑重压道疼痛,在瀑布中央驻立而下。肩背手臂上,皆是隐约溢出点点猩红,瞬间融于无尽瀑布之中。少年恍若未觉,不知过了多久。

轰然巨响——轰隆!

瘦弱的身躯沉入潭中,再顺着水波而出,仰面朝天浮于膝深水上。水雾与水面似乎相交融了。不耗任何气力,飘到了水静处,徐七猛地起了身,稳稳站在滑润石块之上,扭动周身筋骨,噼里啪啦作响,重重叠叠甚是吓人,峡内光照刚刚好。

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少年看来略显瘦弱的身躯竟蕴含着这般的力量。

身上多了重重叠叠的红痕,左右手扒开耳中塞着的布制塞子,扯开头上重重环绕的薄布。一头湿润长发及了肩头,晃了晃脑袋,随意的散着,仿佛方才经历的都极为轻松。

“呼呼。”喘了几口大气,还是胸口闷得慌,措不及防,喉咙一甜,一口黑血喷出,意识已是渐渐模糊。

“真他妈痛!”昏倒之前骂了一句,已是扑倒在浅浅水潭之中。只剩轰隆的瀑布声回荡在峡中,一切如常。只见驴子踱着步子缓缓而来,瞧见靠近岸旁的少年,不经意地摇了摇驴头。少年口鼻浸没在水中。驴子一脸讥讽模样,或是天生的这幅表情。张开嘴,咬住少年的练功裤,向岸上拖动着。

似乎练功短平裤已是不紧牢了,这么拉扯之下,露出了白花花的嫩肉。

大约半天后,听见了惨绝人寰的尖叫。


“阿嚏!”

“阿嚏,阿阿……阿嚏!”

徐七一直保持着一副变态的表情,心有余悸地看着懒洋洋的驴子。若是在清醒之后,发现自己的裤子被脱了掉,谁都得被吓到的,更何况这四下无人,只有这头驴子。两只小貂躲在篝火旁边取着暖,似乎在浅溪中玩得很是欢乐,连同全身湿漉漉的,徐七甚至是想把它们俩绑在木棒上,放在火上烤干去。

两只小貂时不时偷偷瞄向他,要知道,徐七醒了后可是对着它们仨撒了半个时辰的气。

它当然是老模样的懒散不在意,两只小貂可就惨了,被需求抓在手中揉捏许久,毛都被捋的乱七八糟,活像炸了毛的公鸡。当然还是比炸毛公鸡多了分仙气的,仅仅是多了一分。篝火上的鸽子蛋被烘烤了不知多久,自然是两只小貂摸回来的。

回来之时,嘴角还有未擦干净的血痕,也怪不得徐七朝着两只小貂怒了。徐七可不喜欢小貂去茹毛饮血,这是无脑凶兽干的,老道是提醒过他,灵兽和凶兽只有一线之隔,噬天貂本就凶残,若是不加以拘束,以后定是少不了成就个闹得天翻地覆的凶兽。

《神异经·西荒经》中有云:“饕餮,兽名,身如牛,人面,目在腋下,食人。”

噬天貂便是饕餮之后,老道是这么说的。

当时候也没记得太清,老头消散于天劫之后,老道是跟他交代了许多,他却无空多记。饕餮食天地,食百般凶恶之绪,噬天貂既身怀其血脉,也是不会差到哪去的。回想起小貂当初数回流露出嗜血的模样,都是一闪而逝,看着两只扑灵扑灵的无辜大眼,也是生不出狠狠教训一顿的想法。

现如今徐七的确是很依赖小貂捕猎野物,但也是多得烘烤熟后再给它俩吃,是能减弱不少的血腥味道,今日却发现毫无用处。于是徐七至今是黑着脸。通灵的小貂也是不敢上前来,也是不敢跑开,只得可怜兮兮地趴在原地,仰头望去,可以见得漫天繁星之一二,躺在草垛上,很是舒服。

累了整日的徐七也就无念无想,合上了眼,沉沉睡去了,浑身筋骨似乎正在悄然蜕变着。

两只小貂本是睡眼朦胧,忽地弓起了身,轻微嘶鸣着,朝着篝火照不到的漆黑处。那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律动。大的一只回头望见早已因为疲惫而安然睡去的徐七,头也不回地迅速奔入黑暗。小的一只也匆匆跟上,时不时回头瞧瞧,也就跃了几次,没入了噬人的黑暗。

它站起身,慢吞吞走到徐七的身旁,躺下,望着小貂奔出的方向。

篝火啪啪炸响了两声,远处的瀑布声也是微弱了许多。

万籁俱寂。

黑暗中,一块平整巨石镶嵌在地上,上头刻画了难以言喻的隐晦符样,四边构筑这石柱或塌或倒,这是一座祭坛。两只小貂盯着那似有似无的模糊身形。星光凝,凶兽之息笼罩在方圆五丈的祭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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