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无论是北方还是南方，只要朝着东边走到尽头就是海，于是就称之为——“东海”。
就此而论，名字听起来有些鲁莽了。
因为在东边就叫东海？荒谬！
徐七在考虑着怎样为自己心中的“东海”换一个响亮的名字。
自然是想了许久，想不出来的，想想要是名字太过复杂，记起来定是很累，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中可不能容纳这些无用的东西，万一装满了东西，以后再见着更好的景象也装不下了。
徐七甚至无法想象若是脑袋装满后是不是就成了傻子，成天只能通过发呆回忆了解过去，而对眼前的事物无法记清。
——估计就和村里的痴傻老大娘差不多，还有相隔不远的村子中的大壮哥差不多。都是成天嘴角流着哈喇丝，用脏兮兮的手抹去，最重要的是——看上去就很傻。
“不对啊，成天呆在村子里，也没见识过多少东西，怎么会傻了呢？”他被自己的想法给弄傻了。
“不想了不想了！晦气！”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也弄不清缘由。
想到自己的小貂和驴子都没给起名过，每每想到时，皆是嫌取名的麻烦。
驴子倒是有个名——“蠢驴”，徐七每回都是这般叫它的。此时两只小貂趴在他脑袋两侧的肩上，远远望去，黄色裘衣的肩部仿佛有两丛白色的肩饰。
原本徐七他是拒绝裘衣的，对这些纯色的裘衣感觉很是不好，总像是身上披了可怜生灵的冤魂。
那布庄里头的掌柜的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布庄里接纳他的是一个确确实实凹凸有致年轻貌美的女子，搂着蹭着推搡着，触碰他身上总是软乎乎的。
——说这些毛是从家养的狐、貂身上剪下来的，不像是寻常猎人抓来狐、貂不论三七二十一就是杀了拔毛的。
倒是让他稍微心安了点。
原本有很漂亮的纯白貂皮裘的，他果断地拒绝了。
那时候两只小家伙也不安分的适时候窜了出来，熟门熟路地趴到他肩上，两双大眼配合着嫩红小嘴极为可爱。
负责接待他的那貌美女子就是瞬间明悟了吧？
养貂之人怎会用貂裘。
这是他认定的想法，却不知世人并非如此，养鸡养鱼之人为食其肉为卖其肉。世间流传的叶公好龙一说，喜好各种龙，听闻也曾托西域商贾买过真龙，大约是被骗了的，世上哪来的龙？
——最终是食其肉啃其骨。
由此可知养貂之人并非不会用貂裘。
年轻美貌女子继而无空理他了，估计是被可爱至极的小貂给迷住了，总是想伸出手来摸一摸。
两只小貂性格相反，更为漂亮的一只性格暴躁，稍稍差了一点的一只性格极为懒散胆小。
当然对徐七来说，它俩都极为乖巧。
自然在挑选衣物的途中，被抱去右肩上乖巧的一只，那漂亮女子却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左肩上更为漂亮的一只。
不知泪眼汪汪是不是特地表现给他看的，弹了一下暴躁小貂的脑袋，也就抛给了她。
小貂也只能闷闷受着女子轻柔地抚摸，她却是瞬间开怀咧嘴，脸上看不出一丝方才泪眼汪汪的样子。
——离去时候，两只小貂还一脸不舍的模样，似乎是被摸的舒服了，反倒不想离开。
小爪子在他的狐裘上轻轻抓挠。
他抽了抽鼻子，似乎有些受凉了。分明换了上好的衣物，相比之以前暖和了好几倍。
“居然受凉了。”他闷声闷气。
“不要严重起来就好。”
并未在城内停留，听他们说，朝着东边，翻过前方不大的山脉，就是东海了。
还听说一般的商贾都是直接绕路，绕过连绵崎岖的山脉——大约要多花个四五天时间。
徐七决定翻山，冒着常人所谓的猛虎凶兽、山贼野盗、孤魂野鬼的危险。
徐七已经是坐不住了：出门快要有一年，总算是到了第一个目的地——东海。
花了银两添了些许干粮，顺带着买了几个热乎乎的包子。
一共四个，一人一个。一人一驴两貂各一个——原本他的想法是自己一个人吃的。
包子在正午时就吃完了，都不够塞牙缝的。
如今徐七啃着没有馅的干饼，骂着这城里连个馕都买不到。
太阳已经过了半空。
下午的太阳比较烈的，但在寒风中根本感受不到什么。
徐七裹紧了衣衫，浑身暖乎乎的。
——再想到萧然这混蛋，看来也是有些家世的，听侍仆说光有银两没得这种霸王牌子拿的。
霸王牌子，是他给这个秀气牌子的别名，就跟吃霸王餐的一样。
大堆的昂贵衣物拿了却不用花一文钱，还顺带着在超大木桶里泡了一泡，浑身洗地干干净净，梳洗完毕后完全是一副富家公子模样。
就差不能直接要写银两来了，晋商布庄中虽兼着有客栈、酒家的功能，他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布庄里混吃混喝吧？
年轻美貌的姐姐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是可以的。
那么这一个牌子不止价值千金了？
“等我没钱了到你地方混吃混喝！”徐七念叨着。
徐七笃信萧然定是一个大财主或者城主等级家中的公子了。
在平原上走着，再是不远，大约数百步，便是可以进入复杂的山脉了吧？
他似乎看见了什么异样，眯起眼来。
继而朝着前方小跑起来。
苦行僧人出了城没多久。
苦行僧已是二十又八。
自从十五年前年寺庙被毁，苦行僧便是行走天下了。
苦行僧还记着当时老方丈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
苦行僧从少时的不解已是到了如今的看破看透——所以对于世人的辱骂不入佛心。
就像四五年前天下佛盛道衰的时候，世人见到苦行僧这般的都是围拢上来行李就教——皆是无相心，皆是不动心。
“大师大师等一等！”苦行僧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呼喊，也有一些疑惑，本该如此，诚心面对所惑才能解惑。
苦行僧没有回头，放慢了脚步，便是停下了。
“大师。”徐七双手合十恭敬地行礼，就如同不久前看见老头所做的一般。
苦行僧看来，礼有些粗糙，不会计较。
——礼佛，诚心便可。
苦行僧认得他，方才在人群中见他无相气运，定是人中之龙，气运却是离远了便无所见，身上没有佛光，估计是受到了道法庇荫罢。
苦行僧也看出他的变化，原本风尘仆仆的廉价衣衫已是换新，大约是值不少银两的。
“施主有何事？”
“有一事求大师解惑。”徐七有些忐忑。
苦行僧颌首示意。
“为何对市集的粗鄙商贩不加以点化，而是无视于他们的辱骂？”徐七不由自主地认真说，这话便是顺着说出，竟像模像样。
“众人笑我我心安，我笑众人心难安。”苦行僧微笑而道。
“已是到了以身量天地的境界了吗？”他喃喃道。
老道跟他讲过佛道的事，语气中带着敬仰地跟他谈论过。
“施主也明了佛道？我见施主有惑，且向东海去，不如暂结伴同行？”苦行僧询问道。
“道与佛之差，便是算与不算。我道算天地，佛道僧人却是融天地，不用算便知。”老道当时是这般说的，徐七此刻回想，却是脱口而出。
自从老头走后，他便是没有与人同行的打算过。
苦行僧的请求正合他意。
“好啊。”
老头教他以本心悟道，这倒好，完完整整的道放在面前，哪有不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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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奢求什么美好的未来，所谓的愿望，终将会在你手下完成的。
畅怀古今，不如：
——珍惜现在，当下的一切才是最为真实的。
此刻：
——无需青梅，休当煮酒，更无茶香沁人心。
——三尺青锋更如何？且休且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