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冬至未到

常言道,每个江湖高手都不乏有个悲惨落寞的结局,指的大约就是死于仇杀,亦或是身败名裂。江湖确有身不由己,但这些身不由己只会在少许人身上巧合的发生。

老头便是。

幼时练武,少年练武,走天下。到了暮年,才莫名被卷入了江湖中暗藏的泥潭。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头自少年至暮年,就没啥雄心壮心,就是这样的对名声无所在乎,自在逍遥。也或许是因为将近一世的无忧,老天爷这混蛋才会给自己安排了一曲肝肠寸断的琵琶语,比之卖艺卖身乞讨的可怜人还要可怜的多。

“老天从不开眼,只开玩笑。”不记得是谁说的了,老头也只能苦笑着如此骂几句贼老天。

原本的一世无忧,从少年的学得武艺至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子伴随着过了大半生,生下的一儿一女随他们娘有书香气息,孙儿孙女也是到了舞勺之年。老头一辈子风雨无忧,没有仇人、没有未完的憾事,他曾一度感觉这胜似黄粱梦,一切的一切却又如此真实。纵使武艺千万般厉害,老头年轻时候也未曾生过多少与他人比高低的心态,对自己的约束让他走完整个江湖不仅声名不显,也未曾招惹出任何仇家,倒还有不少的老兄弟。

说得再多做的再好,却也是没能继续余生自在畅然下去,于是恰到时候的梦破。已经半只脚入了棺材的老头,本已抱着无悔的心态准备躺下了。却是那夜——去年的冬至,惊雷滚滚,飘荡在空中的雪花都静止的那一刻。

老头换上了徐七给买的新棉衣,坐在火炉旁,火光照耀下的脸,显得无比苍老。


去年。

正值冬至,夜晚。

天空中的云有些多,在冬日极为少见。山林葱葱白雪覆盖,崎岖的山路上本覆了的积雪上多了不合时宜的灰黑马蹄碎印,脏了雪色。茫茫山间唯一的木楼孤立雪中,门前雪已赃。一老者,一众骑马而至蒙面人。

“你们是谁?”富贵打扮的老人坐在小楼门堂口,坐在台阶上望着这一众不速之客。身旁摆放了个精致的小火炉,炉上温了碗鸡汤。他未曾交过仇人,这事他是确定以及肯定的,尚且走江湖时候结交的人不多,但那些人绝对都是真性情的家伙。这些不速之客皆黑衣掩面,分明就是来者不善的模样。

“要你命的人。”当中为首几人之一,轻轻松松的话语间尽显杀气,顿时让老人皱眉凝目。

“何出此言?阁下是否认错了地方认错了人?在下身无重金物,若诸位是为了取走什么东西老儿皆可给出……”

“说了,取你的命,别废话了。”那人言语尽是随意,倒不像是所说来杀人而像是来山野间游玩。但此刻天色如墨,这些人举着火把骑马入深山老林,是绝不会有赏景的兴趣。老人细细听着,心头闪过念头极多,怕是不能善了:若是仅仅来“取”些东西,即使是贵重的书画、银票他也愿给出。看完整个江湖他也是明白,身外之物何来身旁之人的重要?

当下不善的这些人明摆着是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这教他如何同意。

思虑许久,老人只得叹息道:“这身老筋骨怕是也得好好松松了。”

言语中不带怯,不曾想到大半辈子矜矜业业,到了半只脚入棺材的时候却莫名卷入了江湖纷争。对于身外物他并不在乎,反正这栋深山老楼就他一人,子女都在城中不会被波及,陪了一辈子的她也早走了几年。

为首几人驾马在一旁,并不想出手的模样。

“没事,老夫不会下死手的。”老人只把这些黑衣蒙面来客当做年轻气盛来挑事儿的,和和睦睦让他们知难而退也好。老人解下披在身上御寒的大衣,内着一套简朴的练功服。

此前门前院中雪地偌大的一块干净,原来是老人练武步伐所造。

当中有人嗤笑道:“老家伙也真是自夸,我们可都是来要你的命,何必和和气气。说那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再这般下去给轻易取走了性命怕你也是要不甘的。”

老人也不怒,只当是过耳云烟。

一众黑衣掩面的家伙齐齐下马,整齐划一。没有再多的废话,一众十来人分出四人围攻他来。少剑多刀,刀身上多血槽。老人有些惊异,当下的江湖是剑独尊天下的,没听过有几个用刀厉害之辈,这些家伙的刀分明不是佩刀,而是杀人的刀。

刀锋不锐,剁肉断骨还是很轻松的。

刀光刀影,一众黑衣蒙面者轮流而上,老人也不再像起初一般自在随心。第一声刺耳的锦布破声后,老人忍不住用力拍在了刀面上。返回而去的刀背击打在黑衣人胸部,后者闷声倒飞而出。

“哟,老人家还心疼小辈,不轻易下重手。”

“妇人之心,再不下重手,待会儿就是想也缓不过第二口气了。”

老人不为之所动,练武其一便是静心,若无则必败。掌法拳法愈加淋漓,浑身大汗直出。天上的云层密集,山林间的风呜呜吹起,鼓起老人的袖袍。每每拍退一人又是有数人围来。

“非要这般不死不休?”老人朝着旁观坐于马上几人吼道。

“不是我们的原因哦。”面罩下突然吐出了老人听不懂的话语。“现在应该面临的原因是老人家您是不是想善罢甘休呢。”

“有何不可?只要汝等小辈速速退去,相安无事。”老人刚出的汗粘在身上衣物上,冷风一吹,便是彻骨寒冷。

“要我说,你面前的这堆小辈,他们的刀上剑上都沾满了你家儿孙的血,你还会善罢甘休吗?”女子的声音略显娇媚,但在老人听来,如若五雷轰顶。

雷声闷闷响起。

天虽冷,但是内力深厚者却不会感到太多,练武习内力便是防寒最佳方法,已经练了一辈子的他几乎不会感受到彻骨寒冷,老人披衣烤火炉只是习惯了平常。此刻,听闻那蒙面女子的平淡言语,却是四肢六骸寒冷彻底,脑袋一片空白。他不敢不信也不会不信,既然能找得到一世不曾江湖扬名的他,那么他的一众儿孙更不算是什么秘密的事情。

见老人愣神之时,黑衣众人的刀再度砍下。

那一瞬,老人抬起头,眼中似乎添了些什么。

指捻刀身,以手指为中心,极为细密的裂痕生出,铁制的坚硬刀身欲裂。

看似轻松的弹回,毫无锋利的刀背却如同杀人利器砍入持刀人的脖颈。

雷声滚滚,血溅三尺。


老人站在雪中,老人站在血中。

原先的富态早已消散,更像是个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老家伙,其实我们的刀刃上也沾了呢。小女子用的可不是刀,是铁鞭。真是浪费了你女儿的貌美如花呢,她现在的模样就是厉鬼也要怕上三分的吧?”女子毫无畏惧地笑道。

粗壮手臂搭上她的肩,她停下了娇笑,不留痕迹地抖开。

“现在靠近他,我们一样都得死。”闷声闷气的男声从面巾下传出。

“走吧。”另一人也是劝道,已掉转马头。


老人的双眼已经模糊,记忆也模糊了,记不得是五人还是六人。

雪落,浴血,蹒跚地走着,崎岖的山道上一路的白雪染红了颜色。

那日,城内打更人曾言,其见一血色人影在城内晃荡。

那夜,雷声隆隆,无人听见一座府邸的痛苦嘶吼,如同来自于黄泉之下,来自于阴曹地府的厉鬼嘶鸣。

那座深山老屋,门旁方着一空碗,一空炉,一裘衣。

也是无人再去。


老头打了个喷嚏,从回忆中醒来。身旁几乎贴着身的火炉,裹着棉毯,却是彻骨的寒。徐七的抱怨从旁边传来:“老头,你说你是武林高手,叫我咋信?连御寒都要火炉棉被,还花我的钱买棉衣。真是的,你要是敢不教我驭剑,我不打死你。”

估计又想想打不过,徐七赖皮地补充道:“实在不行,烦也烦死你。”

冬至未到,却已感骨寒。

老人看看身旁少年朴素的脸,心头渐暖。

客栈外的雪,渐渐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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