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门口很热闹。几个青壮男子站在一堆，在他们对面是另外几个男人，互相瞪着，仿佛胸口都要给瞪爆炸。
一位警察不满道：“干什么干什么，老实点。”
两边人稍微移开眼神，不到两秒钟后继续互相眼神交锋。
李洛约从他们视线交锋地带路过，都感觉皮肤被某种神秘力量电得发麻。他一路到二楼副所长办公室里。
陈警官在里头打电话，似乎另一头是他领导，他的语气极为小心和谦和。
终于打完之后他整个人也放松不少。
“李侠骞呢？”
“他还在到处调查。”
“别骗我了。”陈警官点上了一根烟，打开窗户：“他那个人，一次没有露面就不会来了。他只会去跑他感兴趣的事情，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把这事全部丢给你了吧？”
俩人看来是老朋友了，了解得很。
李洛约也就没有再给舅舅遮掩。
“也好，你这里有什么消息了吗？”
他看过来。
李洛约稍微给他讲了讲，陈警官点头道：“现在秦韵的情况的确是这样，初步排除了嫌疑。我们找到目击人证说，出事当天下午她又去找过丁流云，地点正是在公园里。那是下午五点钟，丁流云她们跳舞才结束的时候。离开的时候是五点半左右，而后Z公寓的监控摄像里也出现了秦韵回来的记录。而后当天她直到我们上门都没有出门过。”
“你是说她那天还去找过丁流云？”
“是。她承认了，然后我们的目击证人也证实了这一点。有问题吗？”
李洛约说没有。他很奇怪为什么秦韵没有告诉自己，是为了避免嫌疑还是无意为之？
“流浪汉我们找到了，你要和他聊聊吗？他可是有个有趣的人……”
陈警官给李洛约讲述了一番。
在另一个稍小一点的房间里。
李洛约看到坐在里头正在用指甲扣桌面的流浪汉。
看到来人后他赶紧站起来：“警、警官你好。”
“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
“肯定，我什么都说。”
他很配合。
李洛约先是观察了一番。流浪汉穿了一件发白的旧夹克，下面是一条西裤，脚上一双脏兮兮的大头工装鞋，他身高在一百七十公分左右，身形偏瘦，身上还有一股混杂了腐烂、汗臭的味道。不过从李洛约接触过的流浪汉来说，眼前这位已经是不错，至少拥有正常思维、能够与人交流。
“你叫什么名字？”
“姚七，大家都叫我老七。”
老七有些拘谨地将手放在膝盖上，不敢看李洛约。
“你说，被害人丁流云被凶手杀害那天下午，秦韵和她有过争吵？”
老七慌忙点头。
“详细说一说，从你当天的情况说起，不要遗漏。”
李洛约威严地看着他。
“好，好……”
姚七活动的地带在公园那一带。晚上他睡在花坛里头的人行道或者靠墙处，那里有他藏在树上的被子，勉强算是零时住所。为了保证体力和节约，姚七上午总是睡觉，一觉起来基本都是中午时间。然后他开始到处寻食，一直到深夜没有力气为止。
这天下午他蹲在公园里守望。因为这里有不少小孩子，他可以想方设法骗点吃的。加上旁边游乐区有不少工人，那里常常有剩余的盒饭可以捡走。就在他守候的时候秦韵出现了。
“她看起来很可怕，直接找到那个女人，俩人就在我旁边吵了起来。姓秦的那个说，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已经做出让步了。另外死的那个说，和你没关系，我做什么是我的事。我不想再和你争吵这个问题了。然后俩人声音就越来越小，说个不停……不过我想最生气的应该是死的那个人。”
他有些小心地观察着李洛约脸上表情。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说完之后姓秦的那个心情明显好多了，死的那个人就没有再和其他人一起跳舞，独自一个人跑到凉亭那里练舞去了。这肯定是受气了啊。”
老七趁着李洛约记录的空档问：“警官，要放我走了吗？”
“这个啊，我说了不算。”
头也不抬，李洛约回答说。
“哦。”
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些高兴。
李洛约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看到他脚边的纸篓里有两盒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盒顿时明白了。这家伙现在是以证人身份协助警方破案，趁机吃盒饭——他就是冲的这个来的。
于是他决定差不多该讲正戏了。
“老七，现在问你的事情一定要如实回答。”
故意拉长了声调。
“为什么我们发现的另一把刀上血迹化验出来会是你的？”
老七有些声音发紧：“我之前说过了啊。就是那个行凶的人看到我想要过去帮忙就刺伤了我，你看我这里。”
说着他拉开袖子，靠近肘部右臂处有一块纱布包裹的地方，白纱布上还有些红色血迹。
陈警官给李洛约说。这人自称当时目击了对方犯案，所以过去想要阻止，结果被刺伤。最关键的是，哪怕被刺伤了，他仍旧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只是很确定是一个女人，身高和自己差不多。
“死的那个人和姓秦的吵过之后就呆在那里一个人跳来跳去，我就继续在那蹲着。六点钟左右人越来越少，都回去吃晚饭了。后来我就看到有个穿灰色衣服，她的衣服是有帽子的，帽子遮住了她的额头，她又埋得很低，看不清楚什么样子。她一下子撞到了死的那个人。当时我以为只是跑步不小心撞到。然后看到那个人不对劲，直接倒在地上。我就要过去帮忙，结果被那个杀人的女人划了一刀，好在她跑得快。我也太害怕就跑了。”
老七吞了口唾沫，一脸心有余悸。
“你怎么确定是女人？”
李洛约觉得这不对。俩人接触时间极短，而且连对方脸都没有看见，难道是凭借胸部来判断的吗？
那么对方肯定是一个B罩杯以上的犯人？
“胸部大不大我不太肯定……”
老七语气中有些惊讶。
李洛约心叫不好，怎么想的事情就直接说出来了！
“因为她看起来就像是女人，还有她弄伤我从我身边跑开后因为太急帽子翻了开来，我看到她的长头发，绑成了马尾。从身型看我也觉得她是女人，穿了一双红色球鞋。”
“明白了。不过……为什么她会用两把刀，还有一把刀来对付你？”
老七有些慌：“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她准备比较充分？”
李洛约也不准备拆穿他。
将流浪汉留在这里也是陈警官的意思，说他肯定还有用得上的地方，不要逼迫太紧，付出的代价也就盒饭而已。
又去公园里查看了那里的地形之后李洛约又有了一些新认识。如果说凶手伪装成跑步通过跑道靠近丁流云，进而对她刺杀后飞快离去，那么迂回如此一段到公园深处，谋杀必定是事前进行过精密计划的。关键就是这个时间段。六点过一点，不到七点，这是下班高峰期。下班时没有几个人会往公园深处走，而不上班的人大多数还在晚饭。可是凶手又怎么确定那天丁流云一定会延迟回家？
毕竟丁流云每天的跳舞时间是下午四点到六点。
了解公园地形和丁流云作息时间，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李洛约又去找了郭蓉。
郭蓉丈夫和他打了个照面，的确是钓鱼派，高高兴兴提着渔具出门。
看到是他，郭蓉勉强从怒气脸变化出一个笑容：“李记者，进来坐。”
“怎么样，有新发现了吗？”
“有的。”李洛约说：“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他捕捉着郭蓉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没有破绽，只是单纯惊愕。
郭蓉有些焦躁地站起来，掩饰般说：“我给你倒水。”
“不用了。我是希望找你再问几个问题。”李洛约说：“有没有和丁流云熟悉的，年轻的女性？或者是有过节的？”
稍作思考后郭蓉就点点头：“有一个，她叫彭曦。”
彭曦是隔壁天天小超市的一位收营业。工具厂宿舍的人常常去那里买一些生活用品，因此熟悉。彭曦和丁流云的过节知道的人并不多。很多人都以为彭曦和丁流云每次都剑拔弩张是因为买东西的摩擦导致俩人互看不顺眼，其实根本不对。
“彭曦是丁流云老公在外面生的女儿……”郭蓉有些神神秘秘说：“她老公死得早，所以知道的人很少。那时候她家那口子和外面一个舞女勾搭上了，不过丁流云是要强的人，从来不说，而她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后来我是怎么知道的？那舞女竟然是我亲戚的一个同学……唉，这关系乱得啊。我也不是多嘴的人，她不说我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后来看到她和彭曦每次都要吵两句，我就想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回去一问，还真是那个舞女的女儿。她没有结婚，和丁流云老公生下了孩子。之前还准备离婚和舞女一起过呢。不过没想到他死得也突然，酒后驾车，飞下高架桥，没了。”
李洛约再次将新人物彭曦的名字写在笔记本上。
“原来是这样。”
“不止如此！”
郭蓉仿佛因为说起隐秘事情来了兴头，根本不等李洛约说话，自顾自机关枪一样说着：“最怪的是那个彭曦曾经和丁流云的儿子在谈朋友！上次丁流云儿子回来就去找了她，俩人还在以前逛街看电影，把丁流云气得够呛。然后她就找我说道这事。我能怎么说，我根本没法给主意。最关键的是丁流云儿子都订婚了，听说是一个博士生，俩人感情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丁流云就不准她儿子回家，避免再招惹那个女人……感觉舞女那一家子好像就克丁流云。她走哪被克哪。如果说秦韵和丁流云还只是跳舞方面的问题，她和彭曦俩人才是真的互相针对。”
“丁流云有一次举报彭曦说她偷店里的东西，彭曦给店长骂得够惨，到底是不是我们也不知道。然后丁流云反正总要刁难她，口袋破了、东西坏的、保质期过了、服务态度不好……总之在面对彭曦的时候她真的很刻薄。平时她根本不这样，话也不太多，也好相处。唉，这人呢总是会遇到克星。”
李洛约将她所述飞快记录，写完后揉了揉手指：“那么被针对彭曦就没反应？”
“还没有。”
郭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至少我看到的和听到的，彭曦最多还两句嘴，其他什么也没有。不过听说还在和丁流云儿子偷偷谈朋友，他儿子都和那个未婚妻吹了，所以这一段时间丁流云跳舞完之后还会加练一两个小时，就是给气得啊……”
李洛约站起来走到门口，前脚才踏出去他又转身问：“记得上次你给我说过，流浪汉和丁流云也有过节？”
“是啊。那里有个流浪汉，曾经抢过小孩子，抢了几次了。丁流云有次就过去把他骂了一顿，俩人还差点打起来。”
“多谢了。有什么想到的事情请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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