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小展江周围有一股浓重的草腥味，罗宾和李洛约各自拿着一个小手电，他们都将光调制最暗，还用手指遮挡，生怕被人发现。为了安全和便于观察，肖小荣给他们找了个好位置，就在山岗上的一堆大石头后面。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守夜人的石洞，虽然并不是很清楚。
让李洛约没想到的，三个守夜人都很准时。他们都穿得一身黑，衣服偏紧身，脚下还穿着橡胶长靴。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们各自手里拿着竹竿，每一根都有三米长，扛在肩头摇摇晃晃，颠来颠去。守夜人每个人都有一个强光电筒，到达江边他们的第一个举动是放下竹竿，然后用手电筒在江边找来找去，似乎是担心还有人滞留。
罗宾三人都关掉照明设备，避免被看到。从这看下去，三个人很悠闲，嘴上红星点点，这肯定是点燃的香烟。互相之间在低声聊天。
“他们就这么守夜？”
罗宾觉得有些没劲，打了个哈欠。
“我也不知道。”
肖小荣则全神贯注盯着那里。
罗宾嘀咕说：“太平淡了吧……”
他话音未落，一个守夜人就朝着这边走来。李洛约恨不得一脚把这个乌鸦嘴给踹下去。眼下别无他法，三人分开逃走，看能不能有什么机会。李洛约还是低估了对方耐心，那个守夜人站在山丘上不断用强手电左右照来照去，前后巡逻，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而要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又必须翻过这道山岗不可。
李洛约趴在一堆石头后面，等光过之后探出头，发现对方戴了帽子，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一位。
就这么走了半个小时后，那人突然站住了，又抽了一根烟。
旁边传来一阵响动，他赶紧掐掉香烟大喊：“是谁，出来？”
没想喊了两声后，下面又上来一个守夜人，这下巡逻更是严密。根本毫无机会。
李洛约不由心里懊悔，失策了，应该先绕到对面去，这样能够看得更轻松。其实这是他想多了，要绕到对面只有两个方法，一是游泳横渡小展江，二是绕过十公里的路，而且对面土质松软经常塌陷，可以说是天然的一个危险区。
守夜人很有耐性，一直站在山坡上，警卫一样巡视四周。李洛约连头都不敢抬出来，心里只希望他们江边赶快发生点什么事，吸引他们赶过去。和守夜人的对峙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李洛约裤子都被草地上的湿气给润透了。期间他听到那头有什么声音，仿佛是重物之间在撞击。心里痒痒，他却什么都不能干。
总算最后守夜人都下了山，朝着村子里的方向走去。
他又等了十分钟，确定他们不会打回马枪后迅速跑向江边。
拿出手电，李洛约发现水里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旁边罗宾则捡起一个东西在手里掂量，不无遗憾地说：“我想声东击西给你创造机会来的，可惜他们根本没上当。还有一个，我找到了他们的车，就停放在几块石头旁边，是一辆奥迪A6，应该是华刚开来的。”
李洛约点点头，叹了口气。
两个小时，为什么他们严防死守，不让人目击。他们在这里有什么样的布局，又是在从事什么，水怪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时段已经是半夜三点钟，回到旅店已经是不可能。俩人只能够到肖小荣家里去打扰一番。
走到门口时，李洛约看到肖小荣坐在门口，眼睛盯着手里的一个类似照明灯的东西。说是类似，因为它本身是残破的，看起来就像是某个物件上被拆下来的，周围的塑料壳子都坑坑洼洼，像被牙齿咬过一样。
“这是我家电摩的前灯……”肖小荣声音有些低沉。
在李洛约和罗宾俩人掩藏身形的时候，肖小荣却想的是绕到远处翻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于是他先瞧瞧撤离了有守夜人看守的危险区域，结果在靠近山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疑似照明灯的东西。它应该是先被埋在土里，后面有狗给刨了出来。一看之下，肖小荣愣住了，这是自己家那辆被偷电摩的前灯。他于是在那一带到处翻看，用石头挖开土壤，又断断续续找到了轮胎，座椅，零件，唯一能够辨别的是，电摩是被砸碎肢解的，最后给分开埋在了那一带。
“这个灯上有一个贴纸，是我以前贴的。”
在肖小荣指引下，李洛约果然发现电摩灯残骸上有一张黄色贴纸，依稀可以辨别是贴的宠物小精灵。
“是他们干的，是他们砸了我家的车！”
肖小荣咬牙切齿，攥紧拳头。
李洛约自然而然问：“你们家和守夜人有仇吗？”
“不知道。”肖小荣眼里有些迷茫，“我爸的事我不太清楚，可是他来之后一直很本分……我真的不知道。”
根据肖小荣的回忆，肖天成来到华家村旁边暂时定居时就给儿子说过，他们住这里是暂时的，目的明确，就是给肖小荣赚够学费。然后他们就离开。
“拾荒现在应该不怎么赚钱了吧？尤其是散户。”罗宾摸着下巴说：“再一个，你应该是读初中，初中还是在九年义务教育范围内。那么国家的补贴力度是很大的，交不了多少钱啊？”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对于肖天成的怀疑。
“我爸说，他想让我读好的私立学校，因为我基础太差了，需要更好的环境和细心的老师……”肖小荣说得有些没底气，他强自争辩：“之前有好几个人认识我爸的都过来劝他，重新回到锁行里去。他都没有同意，所以他肯定不是想走老路的。”
李洛约看向房顶，那里的防水布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你爸，是把钱放在这里对吧？”
肖小荣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啊，你们家没有什么地方比较保险。而这扇门，”李洛约摸了摸：“只能够防一防不想进来的人而已。尤其是一些知道你们家情况的人，抓住你们不在的时候来，很简单。肖天成是专业锁业人士，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把钱放在几乎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就是这层防水布下头。”
如此一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每次肖天成都会检查，因为里头放的是他的所有积蓄。
“是这样的……”
肖小荣是知道的，他却隐瞒了这个消息。李洛约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那笔钱不是我们家的啊。”
案情再一次破朔迷离起来。
放在那里的确是一袋子钱，然而却是肖天成一个朋友带给他的，说是让他暂时帮忙保管。那位朋友到底身在何方，又是什么人，肖小荣不清楚。不过他远远看到这个叔叔将钱放在父亲的手里，然后对方就飞快地开车走了。听到这条补充信息后，李洛约突然浑身一滞。
“罗宾，你眼力好，你还记得山上的那两个人，其中戴帽子那个是不是有点怪异……”
“哦，就是老吴啊。”罗宾一脸你肯定也看出来了吧。
李洛约对准空气一挥拳头：“对，我就说，是他。”
肖小荣不解道：“老吴不是应该被另外三个人排斥吗，怎么会也变成了守夜人……”
“你等等。”
李洛约打了个电话。
那头很久才接听：“干嘛啊你。”
“你查到了没？现在你那边的消息对我很重要。”
自然是狸猫大小姐。
“哦，我在看韦德的水怪历险……你给过来的这些咬痕很有趣，而且我查过了那里水域生活的物种，的确有……还有我查到那里上游的生态保护区的确是……”
李洛约听得睁大眼睛，挂断手机时他喃喃自语：“果然如此。”
狸猫还在不断刷屏，她打字速度一直很快，一行行字不断往下延伸，翻页。
一滴鲜血落在屏幕上。
李洛约烦躁地找了找，发现身上的纸巾都湿透了不能用。好在这时候肖小荣递给他一张帕子，也不管那么多李洛约堵住鼻子，避免眩晕。
本以为会是油渍渍混合奇怪的腐烂味，没想到这张拼凑起来的手帕干干净净，还有一股干燥的好闻的肥皂味。就像肖小荣这个人一样。
李洛约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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