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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李洛约和罗宾还是婉拒了肖小荣的留宿邀请，他们俩到达旁边小镇找了个旅店。虽然不过是四层楼的简陋小旅馆，里头倒还是有暖气，有干净的被单和强劲的热水。冲了个澡，李洛约整个人舒服了不少，脑子里也清醒了很多。
“你和华家村村民接触过没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村子。”
罗宾放下手机，脸色不太好：“不好说。接触是接触过，一来我就首先找到了他们。”
华家村还剩下三十一人，其中除去三个青壮年外，剩余都是老人家。这是罗宾实地观察得出的结果。
“哦忘记了，还有一个特殊人物。”罗宾翻开本子，上面是他记录的数据，“都叫他老吴，是一个倒插门女婿，所以也不算本地人。今年差不多六十岁，身体还很硬朗，每天他就在周围溜达。因为早早就死了老婆，婆家跟着另外子女迁移到城市里了，所以现在他一个人生活。这个人，游手好闲，喜欢偷鸡摸狗。”
村里人都不喜欢老吴。他年轻那会儿轻佻，老婆死后就老是招惹村里女人，而又没个正经工作，基本是打一年工，又回到乡里懒散两年，好吃懒做。上了年纪了，人手脚不如以前那么好使，他就把目标定在村子里别家人。偷偷抓只鸡走，晚上跑到那些没人的人家屋子里搬东西出来，偷偷卖掉。这种事大家都知道，只是没到自己家，也就见他骂几句。
直到三个年轻人回到村里，他这下就老实了——据说被年轻人结结实实揍过一顿。
老吴这个人，没什么其他优点，就是腿脚闲不住。每天都在附近兜来兜去，因此这个村子里视野最好的也是他，如果真有什么秘密可能被人看见，那么他具有最大可能性。可惜的是，肖家和老吴一直不对付。因为老吴也曾经捡过一段时间废品，可他这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规划，又不愿意学，几下就被新来户肖天成抢走了“生意”。好几次肖小荣就看到，老吴偷偷在他们屋子边转悠，眼滴溜溜转，明显是打着什么鬼主意。肖天成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看，几次差点拿着钢管揍他。
老吴只有狼狈逃窜。
如果要了解华家村的情况，老吴却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罗宾一直没有和他接触，就是在等搭档过来一起合力解决他。
“这样啊。明天找他谈谈……”
李洛约点点头，突然问：“你对于这里的水怪怎么看？”
“目前看起来是一个习俗性的故事，天坑那里也有这样的情况，不过。”罗宾喝了一杯热水，吐出一口白气：“我总觉得水怪有些奇怪。如果真的有水怪，为什么媒体没有过来集中报道？你知道的，这种新奇的能有话题性的新闻他们是最喜欢的。再一个，水怪喜欢银饰，他们就专门为了这个理由打造银饰，也有些说不过去。虽然村民可能现在不怎么缺钱，可也用不着将银子往水里扔啊。”
这些都是李洛约需要去破解的谜题。
眼下他问及一个最想知道的话题：“真的有水怪吗？”
“水下是有东西的。”
罗宾回答得很干脆。
肖小荣就遇到水怪过。有次他看到水面上有半根木头，于是跳下水想要将它拖到岸边。结果刚刚抱住木头，他就猛地感觉自己被什么什么咬住了脚，万分惊恐下他拼命挣扎。好在他抱住了木头，让自己没有被对方拖到水底去，岸边的肖天成看到儿子遇险迅速扎进水里。而当肖天成赶到肖小荣身边时，水怪却无声无息地退走了。
第二天李洛约和罗宾早早就赶到了肖小荣家。此时肖小荣正在房子门口空地上折纸板，他将一个个纸箱拆开折好，然后用绳子捆起来，最后塞进蛇皮袋里，方便放在自行车后面。
看得出他已经忙了好一阵了，头上都在冒热气。肖小荣擦了把汗，用水洗了手。
“你遇到过水怪对吧，能够详细讲一讲当时发生的情况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水怪，不过肯定至少是一条非常大的鱼，力气很大……”肖小荣回忆着。
木头的用途是很多的，所以肖小荣那天看到漂浮着那么大一根木材很高兴。毫无疑问，这是从保护区滚落的一棵树，然后顺流而下出现在这里的。它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在对面岸边打旋儿。肖小荣水性不错，当即脱下鞋子和裤子衣服，朝着对面游去。江水并不太急，肖小荣是安全的。只是拖着木头往回的途中，肖小荣猛地脚上一痛，他下意识摆动双脚，却发现被一个重物给吊住了。刹那间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渔网和水草，这些东西会在水底充当水鬼的角色，一旦被缠上是非常危险的。
可立马对方传来巨力，想要把他拖下水。疼痛伴随恐惧，肖小荣大声呼救，双臂用力抱紧木头，拼命挣扎。岸边拾荒的肖天成一看，赶紧麻利脱掉衣裤，朝着这边飞速游过来。可当他靠近过来时，肖小荣却感觉脚下那东西离开了。看来是对方发现不占绝对优势，所以退走了。
上岸后，肖小荣发现脚踝都被咬出血了。从那以后，肖小荣就不怎么敢下水了。他也才真正认识到，水怪并不是当地人的妄想。
“你看吧。”
肖小荣脱下他的大头皮鞋，褪下一只黑色长袜，脚踝处还有两条构成椭圆形的伤疤，像是被人狠狠咬过一样。展示之后他很快穿了回去。李洛约将咬痕拍了照，发给了狸猫希望她能够帮忙对比一下，看看是什么东西会造成这样的伤口。
远处响起一声惊雷，李洛约皱眉看向天空，顷刻之间已经乌云密布，大雨一触即发。
等他们进屋时，外面已经啪啪啪下起雨来。
这时候去村里变得不太合适，李洛约不由问：“你有看到过这些村民真的丢银饰到水里吗？”
“是真的。”肖小荣点头：“不过我明白你想问什么，那不是问题的。因为丢进水里的东西，还可以捞起来啊。”
“捞起来？”
“是啊。”
的确，华家村有用银子摆平水怪的习俗，可他们也不是傻瓜。真金白银不会打水漂，他们每当驱逐一次水怪后，就会将水里的银饰捡回来。保证重复利用。听到这里，李洛约不由说：“回收怎么进行？银饰体积不大，如果卡在石头里，或者被水草缠住，在泥中，被水冲走，怎么保证不丢失？”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没有具体看到他们是怎么做的……”
肖小荣脸色有些歉意。
“有人过来了。”
站在窗口处的罗宾喊了声，脸色有些凝重地看向李洛约和肖小荣。果然，没几秒外面就传来敲门声。肖小荣打开门一看，愣了下，然后有些生涩地喊了声：“老吴叔。”
“嘿，借你们家躲躲雨。”
老吴是个光头，穿了一件很臃肿的防寒服，下身是一条青灰色长裤，脚下一双有些开胶的老式运动鞋。他脸上皱纹颇多，眼睛又小，要不是脖子处还没有太多皱褶，说他七八十岁也不是问题。看到里头还有别的人，老吴有些讶异，然后道：“这两位是？”
肖小荣正要回答，李洛约抢先说：“我们是西叶青年报的，听到这里有水怪，过来调查记录一下。”
顺手他将名片递过去。老吴看了看名片，又看了看肖小荣，脸色有些怪异。
“小荣，你该不会想找记者帮你爸吧？没用的，我给你说……”他一时嘴快，突然意识到两个记者还在身边，于是讪讪说：“肖老弟的事情有些误会，误会。”
屋顶突然传来噼啪噼啪的坠物撞击声。
罗宾不由担心道：“是石头？”
老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是冰雹，不碍事不碍事，这屋子我知道的，结实得很。”他自来熟一般脱下已经有些水渍的外套，露出里头的黄色毛衣，毛衣背上还有两个小洞。老吴熟练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坐在椅子上，双手握着杯子，神情颇为惬意。
“路上我看到一只兔子，嘿，这些年兔子可少了。所以我就追过去，没想到几绕几绕，天上下起雨，这天气我一看就知道，要遭，赶快找个地方躲……”老吴很健谈，滔滔不绝说着自己追兔子，又是判断天象。
肖小荣终于忍不住说：“老吴叔，我爸的事你知道的。”
这句话一出，老吴嗓子里的话戛然而止，他躲开对方眼神，看向李洛约和罗宾：“两位记者啊，我给你们说，找水怪找我就没错。我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了，还经常下水。找我最合适了，当然，如果能够提前支付一点知情费就更好了……”
李洛约淡淡说：“其实我们此次来，对于肖天成的事也很有兴趣。”
老吴终于躲不开，整个人有些懊恼。
“肖老弟我是知道的，不是那种人。”他走到门口打开门，朝外头吐了一口痰，念了声阿弥陀佛，似乎想把晦气赶出门外，“可是我们说了不算。现在证据确凿，没办法啊，这种事情要讲证据的，对吧，李记者罗记者。”
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中年人，脑子却很清晰。
“要我说，帮助肖老弟，最好就是先找出银子是怎么出现的。”他想了想，一秒钟后又恢复了那副笑得很傻的样子，“我们乡下人，不懂的。”
李洛约对这个光头老吴终于有了些兴趣。
“那我们先谈谈水怪。”
说起水怪，老吴就是眉毛一挑，满肚子话水一样倒出来。
他是外地过来的倒插门女婿，过来就知道这里有水怪，惹不得，不要晚上下河。可老吴一直不是什么安生的主儿，他找了一天准备偷偷去试试，到底水下有什么秘密。他也聪明，下水前在腰间系了一条粗绳子，一头牢牢拴在岸边的几颗树上，这样即使出了什么意外他也有可以发力和保险。
而他人在水下泡了不短时间，水怪却没有过来。百无聊赖之中，老吴决定还是回家睡觉。可好死不死，他脚在这时抽筋了。老吴赶紧死死抓住绳子，朝着岸边挪去。猛地，他感觉自己被一把钳子一样的东西给逮住了，小腿传来一阵痛楚。他顿时意识到可能是水怪，于是他摸出兜里早就准备好的小刀朝着那个方向扎去，没一会儿就看到有血浮上水面。他正要打捞看看那东西是什么，岸边突然射过来一道强光，让老吴眼睛一时半会睁不开。当他还要找水怪，水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岸边的是守夜人，将他大骂了一顿。然而老吴本来的恼怒也慢慢变成后怕，如果自己没有扎住对方，或者手里的刀脱手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算是村里真正和水怪打过架的，那东西力气大，而且速度快，不好惹。”老吴对于敌人评价很高：“我那时候才三十岁，年富力强，身体也是数得着的强壮，不过正面拼力量我不是水怪的对手……我那次算是运气好，只是普通水怪。”
“水怪还有分类的？”罗宾奇怪道。
“当然的！”
华家村人之前出过不少渔民，和水怪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不少水怪初期只是喜欢抢夺食物，大鱼，螃蟹这些都是它们的猎物，渔民们有鱼叉，对它们有优势。可后来水怪好像拥有了奇特的能力，有的能够吸血，有的能够将人瞬间迷晕然后拖到水里。这些都是有记载，口口相传的渔人警讯，绝不是杜撰。
力气大的水怪出没频繁，这在华家村人眼里不过是水怪中的小喽啰，算不得什么危险。然而他们忌讳的是高级水怪，那些潜伏在暗处，水底，甚至不知道何处的恐怖水怪。它们攻击力强，而且用毒，让人防不胜防。这才是华家村人最害怕的。
丢银子可以吓退水怪，最早也是因为有银可以祛病消毒的说法，所以才慢慢产生了这种习惯。
“我年轻那会儿就见过这种水怪，它像蛇一样，浑身光溜溜的，没有眼睛，最怪的是嘴。它的嘴不是上下开合的，是一圈，就像一个用钢丝拧成的圈一样……”
老吴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脸色也郑重很多。
“好在是小水怪，是一个下水的人上岸后才在衣服里发现的。只有手指那么粗。才生下来没多久。它嘴巴咬住那人的背，牢牢固定在上头，把它扯下来很花了一番力气。它是吸血的，不吃其他东西。后来这东西被砸碎烧了。”
接下来他又讲了另一种可以将人迷晕的水怪。
这种水怪则是身上有毒，只要它和你接触到，你就会失去意识，然后背他拖到水里吃掉。有个小孩就是这么失踪的，浮上水面时尸体都泡涨了，青一块白一块，肚子里的内脏都被啃光了。
肖小荣张大了嘴：“老吴叔，这个不是说着玩的吗？是真的。”
“哪个和你说是假的？”老吴有些不屑，又有些感叹：“不过这些事情没看到的人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你们还是不要到河边去，尤其是晚上。真的是危险，我以前傻大胆，没出事都算运气好。咦，外面雨停了。我先走了，两位记者，需要找我了解消息的话去村里，门口进去对直走，那间没有外瓷砖的房子就是我的。”
说完这些，老吴推门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