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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从洞开的窗户吹入，送进来街上夜玩行人的笑闹声。
瑶琴心里那几分突兀的旖旎心思也被吹散了，转头去思考云瑾刚刚说的话。不待她开口问，云瑾又补充道：“你和王富贵贷银子不就是为了开个小食摊让更多的人尝到你的手艺顺便补贴家用吗？如果我猜得不错，帮瑶将军还完债后你身上剩的钱肯定是不够租赁摊位的。”
真囊中羞涩的瑶琴讪讪扯出个笑，暗骂梨儿这个小丫头真是什么话都藏不住。
“我和丹君打算在京都城开一个酒楼，聘你当主厨，整个后厨都是你说了算。工钱每月二十两，做得好的话后期还可以再加，怎么样？”他语速有些慢，语气又柔又轻，每个字都像钩子，诱得瑶琴忍不住的心动。
撇开丰厚的月钱不说，光是那句“整个后厨都是你说了算”就足以打动一个厨子的心。
瑶琴托着腮畅想了一会儿后，忽然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开酒楼，你有钱吗？”
灵魂发问。
云瑾执杯的手都没抖一下，很是理直气壮地回答：“没有。”
瑶琴上翘的嘴角顿时耷拉下来，翻了个白眼丢过去：“你没钱，我也没钱，去哪儿开酒楼？梦里？”
云瑾却没有因她的话生气，慢条斯理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苦参酒，才开口：“我俩是没钱，但有人有啊。”
“谁？”
“大皇子。”
“大皇子？”瑶琴惊得拍桌叫了一声，路过的小二听到声音停下步子隔着帷幔朝他们看了一眼。
“人家可是堂堂皇子，凭什么会借给咱们银子帮咱们开酒楼啊？”瑶琴反应过来把声音压低，看云瑾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傻子。
云瑾对于她的反应一点儿也不意外，慢条斯理地纠正：“不是借，是入股。”
“入股？”
“明面上我为老板，你为主厨，墨泽幕后出资，待年终时酒楼的营业金额按照比例分为三份，咱们三人都有。”
“听起来云里雾里的，但貌似可以赚到不少。”瑶琴听完揉了揉太阳穴，抓住了重点：“等等，我出技术，大皇子出钱，凭什么你当老板啊？”
“我负责酒楼的选址以及铺面。”
今日正好是十五，圆月升到了窗户的正上方，挂在横溢斜出的远树枝头。云瑾偏头望着月亮，执杯的手放松了些，暗暗松了口气。
这丫头看着娇憨，还不太好糊弄呢。
明玉轩酒楼建在红雀街上，红雀街分为南北两条窄街，中间是穿城而过的揽月河，其上设桥，南北两街便以这一座座拱形石桥相连。
河两侧设了柱形的白石护栏，半人高，掩映在一丛丛打了花苞的丁香树后面。红雀街车马通行不便，景致却是很好，一到晚上街上游玩的行人络绎不绝。
每隔三百米便在低洼处设了缓台，白天妇人们在这里浣衣，晚上男男女女便来放河灯。星星点点的莲花灯随波逐流，煞是好看。
苦参酒酒劲本不大，奈何瑶琴酒量差。
回去的路上她兴致有些过高，看见河灯好玩儿便朝着一处缓台拉着云瑾跑了下去。
河水清冽微凉，她抱着膝坐在台阶上数面前飘过的河灯。
数着数着，她扭头问云瑾：“你们今天早上是去兑换灵力的吧？”
“嗯。”云瑾抿唇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回天上去反倒要在这儿开店？莫非，想要讨个凡间老婆？”瑶琴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了，捧着脸笑得一脸揶揄。
云瑾皱眉。以前在仙界时，虽思慕他的女仙不在少数，但也从无人敢拿情爱之事与他开玩笑。
不过瑶琴也就是开个玩笑，笑完，挪了挪屁股与他坐得又近了些，揪着他袖子悄声说道：“你给我变个法术瞧瞧呗，我还没见过神仙施法呢。”
云瑾本不想搭理，起身欲走。
结果瑶琴干脆抱住了他胳膊，半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手臂上，又生生把他拽得坐了回去，不依不饶道：“你就给我瞧瞧嘛，不然我明天就把你拔了毛下锅炒着吃了。”
眼见衣袖都快被她拽掉了，云瑾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于是捻指掐诀，一簇火红的火焰自他指尖升起。
瑶琴猝不及防，额前的发都被烧掉了几根。
“哇，好厉害！”
她盯着这簇火苗仔细看了半天后，突然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莲花灯。
她把莲花灯上的小蜡烛靠近火苗，蜡烛立马燃了起来。
点燃蜡烛后，她还不忘顺便朝云瑾指尖吹了口气，把火苗吹灭后，笑眯眯地跑过去把河灯放到了河面上，莲花灯顺着水流一点点漂远。
云瑾看着自己冒了一股青烟的指尖，再次蹙起了眉头。
她竟然轻而易举地吹灭了自己的凤凰天火？
“喂！”
瑶琴回身指着河面招呼他看：“你瞧，我的河灯是最亮的呢！”
说完，她又跑了回来，拉起云瑾的手左看右看，又摸了摸他指尖。末了，发出由衷的赞叹：“当神仙就是厉害哈，都不用带火折子。”
他堂堂凤云帝君可炼化神魔妖骨的凤凰天火，在她眼里就是个火折子？
……
因前一天喝了一点酒，头有些疼，瑶琴醒来后在床上磨蹭了会儿。
她把昨天云瑾说的话又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一遍，末了，下定了决心，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直奔厨房而去。
昨夜云瑾说，能说动大皇子入股的只有她。虽然不知道云瑾对她的自信是从何而来，但她愿意一试。
毕竟脸皮厚一点想，她和大皇子貌似也算是青梅竹马？总不会被拒绝得太过难看吧。
昨日明玉轩的那盘酸汤肥牛味道着实不怎么样，瑶琴技痒按捺不住，便自己动手也做了。
家里没有牛肉了，她索性从后院缸里捞出一条新鲜肥美的鲶鱼来，去骨后片成薄厚均匀、晶莹剔透的鱼片，再以些许黄酒腌制去腥。
这道菜的重点就在汤头上，瑶琴找出来自己之前做的黄灯笼辣椒酱在葱蒜爆香的油锅里一炒，再加入高汤熬制。她没有放醋，酸味则是借了自家腌制的酸菜。
趁着熬制汤头的功夫，她又让梨儿去市集买螺蛳。
那日墨轩来家里的时候瑶琴就注意到他很喜欢那道麻辣螺蛳，她今日便打算再做一道送去。既然要求人，自然是要带着诚意去的。
汤头熬制半炷香就好了，一开锅盖，锅中黄澄澄金灿灿的汤头翻滚着，酸辣味儿直扑鼻子。把腌制好的鱼片下入沸腾的锅中，鲶鱼肉嫩，切不可煮老了，一滚就可以出锅，最后再切两种菌子借借鲜味就成了！
两道菜做好后，瑶琴便拎着食盒带着 一碗醒酒汤来找云瑾和丹君，她准备今日就去大皇子府和大皇子说一说开酒楼的事情。
醒酒汤是给云瑾的，那点酒本来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看着瑶琴亮晶晶的眸子，他还是给面子地喝了大半碗。
大皇子府和将军府之间隔了三条街，几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瑶琴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前去叫门。
大不了借不到银子被赶出来，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她这是去谈生意的。
云瑾和丹君则留在外面等。
看着瑶琴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丹君抱臂“啧啧”了两声，又看了云瑾一眼。
“故意伤了瑶将军的马让他被长乐坊的人当街堵到，又将事情闹大，让我去通知瑶琴，瑶琴不得已替父还债。等她穷了，你又以赚钱为诱饵让她给你打工，我说，你还真是老谋深算啊。可怜这小瑶琴被你算计得呦……”
大皇子府很快就有人前来开门，瑶琴将那日长吉给她的令牌给对方看了，很快就被迎进偏厅等候。
墨轩本来正在书房作画，听到下人通传说瑶琴来了，很是意外，又看到腰牌，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带着长吉匆匆赶到偏厅的时候就看到瑶琴垂着头拘束地坐在那里等，只是那双眼睛咕噜咕噜直转，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最后落在廊下那几株盛开的山茶花上。她似是在思考什么，随即眼睛一亮，咽了下口水，脸颊两边的梨涡也似盛了蜜般跟着雀跃。
墨轩在外面瞧着，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
瑶琴听见声音连忙站起来，见他笑，羞红了脸，不安地绞着衣角。
“瑶小姐，你怎么来了？”墨轩微笑着问道。
“啊，我……我来给殿下送点吃的。”她连忙把食盒打开：“还热着呢。”
这个时辰刚用完晨饭不久，墨轩其实并不饿，奈何白瓷碗中鱼片嫩滑，酸菜爽口，汤头鲜辣，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瑶琴给他和长吉每人盛了一碗，长吉吃了一口，直呼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酸汤鱼片，夸得瑶琴怪不好意思的。
墨轩本就觉得瑶琴突然登门有些奇怪，又见她坐立不安似是有什么话说，于是便主动开口问起：“瑶小姐，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说？”
既然他都问起来了，瑶琴也不扭捏，便将来意说明了，说完，颇有些紧张地等着墨轩的回答。
墨轩沉吟了一瞬，“入股，倒是蛮新鲜的，只是不知你们打算将酒楼开在何处？是否需要我去问一下最近京中可有合适的店面。”
这是答应了？
瑶琴面上一喜，连忙摆手道：“云瑾说店面的事情他来解决，殿下您幕后出资入股，不用露面的，只要等着年终分红就好。”
话都说开了，氛围顿时就轻松了不少。
墨轩吃完净了手，静静听着瑶琴眉飞色舞地将云瑾的设想完完整整说了一遍。待她说完，墨轩适时地递上一杯茶。
“云公子的想法十分新颖，眼光也长远。他是将军府的远房亲戚吗？京中从未听过有姓云的人家。”墨轩忽然出声问道。
瑶琴呛了一下，只能按照之前和瑶将军瑶夫人说的那样说：“他是商户子弟，来京城赶考，结果半路遭遇了劫匪身上所有的值钱物件儿都被抢光了，在我家里借住，呵呵，借住。”
墨轩看出来瑶琴不欲多说，便也不好再多追问。
只是暗想，若云瑾真是商户子弟的话，想要开酒楼做生意却没有本金，以入股的方式借助他的手倒也就说得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