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人定声寂,唯独云瑾和丹君所住房内烛火深深,烛火一跳一跳的,窗柩上投映出一个正襟危坐的暗影。
云瑾穿着素色寝衣,正盘腿坐在床上调息。
桌上的蜡烛即将燃尽,“啪”的一声爆了个烛花。
似是被这声音惊扰,云瑾睫毛抖了抖,睁开了眼睛。却见丹君还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鼓捣什么,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云瑾活动了下,后背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今夜终于可以不用趴着睡了。
丹君还在吮着指尖处的血珠,沾沾自喜:“幸亏这些年我炼出来的丹药都是自己先吃,以身试药,即使是掉到凡间没了灵力,身上的血也还是有疗效的,和瑶琴送过来的上等金疮药混合了,效果居然这么好,不然你这伤还得好几天才能愈合。”
云瑾点了点下巴,问:“你还不睡?”
丹君倒也没指望他能和自己道谢,吸着手指头凑过来:“这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时差还没倒过来呢,不困。”说着,把那个昨日装满了满足感的琉璃瓶子放在灯前细瞧,问云瑾:“你说这些满足感能换多少灵力啊?够不够咱俩飞回去。”
云瑾沉默了。
说实话,他也没底,只隐约记得当时为了给那些犯了错的神仙一个深刻教训,他把灵力银行的兑换率一提再提。
丹君叹了口气:“等你伤好了,兑换了灵力,咱们总没有理由继续待在将军府蹭吃蹭喝。不过,这将军府好像也快破产了。”
“嗯?为什么?”闻言,云瑾很是疑惑。
丹君八卦兮兮地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我前几日看见瑶将军在书房捧着自己的宝贝红缨枪一边哭一边从后门溜去了当铺,换了银子后去了长乐坊。听长乐坊的伙计说,瑶将军欠了不少钱,要是到期还不上的话就得把将军府的房契抵押掉,可不是要破产了吗?”
丹君说得无心,云瑾却眯了眯眼,心中初步有了计划。
次日,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瑶琴昨日买来养在云瑾院中的大公鸡便争先恐后地打起鸣来。
丹君被吵醒,没好气地坐起来,就见云瑾负手站在窗边。屋内光线昏暗,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清辉勾勒出他的轮廓。
“你怎么起这么早?”
闻声,云瑾转身看向丹君。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勾了勾嘴角。
这表情丹君熟悉,每次云瑾有什么新的惩罚花样时就是这副表情。果然,只听他声音淡淡道:“天亮了,该让将军府破产了。”
丹君嘴角抽了抽,眼前飘过两个字——霸道!
……
辰时末,散朝。
云瑾从凤鸣巷的灵力银行兑换完灵力一路走过来,身边跟着丧眉耷眼的丹君。
二人一路无言,路过巷口的一间二层阁楼时,有妇人微探出身支窗子,一不留神,撑杆掉了下来。眼瞧着就要砸中一位路过的姑娘,云瑾掌心蓄力,灵力迸射而出。
但灵力也只是将那杆子在半空中堪堪托了一瞬便散了个干净,杆子微微偏了分毫,擦着那姑娘的肩头掉在了地上。
那姑娘自然没注意到刚刚杆子的异样,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一旁的云瑾,顿时哪里还记得害怕,眼睛都看直了。
云瑾面容俊美,一身月牙白锦袍,墨发随意束着,矜贵又持重。
姑娘悸动得马上都要扑上去要生辰八字了,然而冷不防对上他冰冷又深邃的眼神,顿时就怯了,顶着一张满是飞霞的大红脸跑开了。
云瑾此时面若寒霜,眸中更是压抑着怒气,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丹君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这灵力银行也太抠门了,只给这么点灵力,别说回去了,飞都飞不起来。”
“咦?前面这是发生了什么?”
前方的路被看热闹的人群赌了,丹君跳起来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
蹦了十来下才勉强看清,奇道:“那不是瑶将军嘛。”
瑶将军一直都是骑马上朝,结果今日到了马棚发现自己的宝马突然生了病,虚弱得站都站不起来。他又向来不喜坐轿,于是干脆走着上朝。下朝路上又遇上了兵部尚书,两人一路热火朝天地商量兵马改革方案,等到瑶将军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长乐坊门口。
聊得太投入,忘记绕路了。
瑶将军正要快步开溜,就见长乐坊门口几名满脸横肉的打手已经看见他,朝他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瑶大将军,三日之期已满,既然大将军上门还钱了,正好省得小人我跑这一趟了。”
长乐坊老板王大财笑眯眯地扭着肥硕的身子走了出来,身后还带着好几名凶神恶煞的打手。
王大财掌心朝上把手往瑶将军面前一摊,足金镶的碧玉扳指在阳光下刺眼得很:“瑶将军,还钱吧。”
瑶将军行伍出身,真刀真枪拼过来的,自然不怕这些打手。
他挠了挠头,粗声粗气说道:“今日出来得急,没带钱,再等几日我就还你。”
王大财眉毛一挑,面上还是笑吟吟的,摸了摸下巴:“那就是没钱喽?”
瑶将军梗了梗脖子,默认了。
“嘿嘿,那我就只好上门去和令夫人要房契了。”
“你敢!”
一听王大财真要派人去家里拿房契,瑶将军立马着急了,捏紧了拳头就要冲上去。
自家夫人可比王大财的这些打手要可怕一百倍。
瑶成卓毕竟是镇远将军,武功又高,王大财手底下的人不敢和他硬碰硬,便只能充当肉墙把人拦得离自家老板远点。
“怎么了?打起来了吗?”丹君一边往前挤一边问道。
云瑾眸光微闪,袖中指尖掐诀,一粒石子便朝瑶将军面前的一名打手膝窝飞了过去。
好在灵力恢复得虽少,但控制个石子还是能做到的。
那打手膝窝一痛,腿一软便朝瑶将军扑了过去。
手中的刀刃擦过瑶将军腰间挂着的布袋子,数十根肉香浓郁尚且挂着辣油的肉干掉了一地。
这可是瑶琴新给他做的零嘴,被那小子给洒了个干净。
瑶将军一瞧,顿时怒火中烧。
铁掌般的一把一把揪起那个打手,一拳重重挥出去,打手直愣愣朝后倒去,抽搐了一下躺地上不动了。
王大财被吓了一跳,气得抖着手吩咐手下:“给我打!”
于是,本来只是推搡,这下变成真打起来了。
“打!勾拳,用力呀,哎呦小心后面……”
忙着看热闹的丹君被云瑾从人群中拎出来,云瑾吩咐他:“赶快回去通知瑶琴。”
今天天气好,瑶琴被窗缝里溜进来的阳光晃醒。刚换了身短摆的衣裙打算去厨房做顿丰盛的早食活动活动筋骨,就见丹君急匆匆跑进来。
“这是怎么了?”瑶琴问。
“瑶……瑶将军下朝路上和人打起来了!”丹君喘着粗气说道。
“在哪儿?”瑶琴自认自家老爹虽然粗鲁但绝不莽撞,“好端端的怎么会打起来?”
见丹君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瑶琴索性一把拽过他,腰间揣着菜刀步履匆匆一边走一边听丹君细说。
等她赶过去的时候,现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只不过瑶将军并不是孤军奋战,混战中,云瑾一身月白衣袍,招式灵巧,面对几个壮汉打手的围攻丝毫不落下风。
瑶琴挤到人群最前面一看,顿时急了,抽出腰间菜刀便加入了战局,大喊一声:“云瑾,爹!我来帮忙!”
菜刀打着旋儿朝一个打手飞了过去,那打手武功也不低,一个偏头及时躲开了。他一躲开,菜刀便奔着他身后的云瑾而去。
又是熟悉的破空声,云瑾头皮一紧,下意识地抬手去接。
接倒是接住了,不过他被这道力带着一连后退三步,虎口处一阵痛麻。云瑾浓眉一蹙,讶异地看向瑶琴。
“住手!”
王大财见又有人来了,吩咐手下停下,摸着油腻腻的胡子问道:“瑶琴小姐这是赶来替父还债了吗?”
瑶琴叉着腰走到瑶将军和云瑾前面,气愤地问王大财:“要账便要账,青天白日的你怎么敢动手打人!”
那个挑破了瑶将军肉干袋子被打了个的打手青着一只眼圈反驳:“明明是他先……”
被云瑾和瑶琴齐齐瞪了一眼后,默默闭嘴。
主要是云瑾那看着淡实则泛着冷意的一眼太有压迫力了。
“瑶将军究竟欠你多少钱?”云瑾上前一步朗声问道。
王大财伸手比了个五:“五百两。”
闻言,瑶琴眼睛瞪得像铜铃,惊叫道:“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她用袖子遮了遮腰间的钱袋子。
云瑾继续问:“可有立字据?”
瑶琴也紧跟着道:“就是!没有字据,空口白牙的,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大财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掏了掏,还真掏出个字据来。上面白纸黑字红手印,无可抵赖。
瑶琴突然后悔跟着丹君过来了。
“瑶小姐要是没钱不还的话,那我们就只好报官了!”王大财扬了扬字据:“瑶将军从我长乐坊借了本金五十两,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利滚利,若今日还,是五百两,明日还可就是六百两了。”
瑶琴小脸崩得紧紧的,瑶将军自知没理,埋着头不说话。
而王大财的手下已经准备去京兆府报官了。
“等等!我们还!”云瑾忽然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瑶琴一脸震惊地拉了拉他袖子:“你在说什么?那可是五百两啊。”
“若真的报官,此事传到朝堂上,对瑶将军的名声影响很大,而且,还有可能被皇上斥责,降职罚奉。”云瑾压低了声音解释。
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姚琴还是觉得肉疼,嘟囔道:“可是……我没那么多钱……”
云瑾垂眼,视线落在她护着的钱袋子上。
瑶琴咬紧了后槽牙,磨蹭了半天,眼一闭,心一横,把钱袋里所有的银票掏出来,丢给王大财。
“给!五百两银票一分不少!”
说着,抢过字据撕了个稀巴烂。
银票没了,钱袋顿时就瘪了,仅剩的几个铜板在钱袋里叮当碰撞。一如她的生活,这下真是穷得叮当作响。
此时瑶将军慢慢蹭过来,赞许地朝云瑾比了个大拇指:“小云啊,功夫不错啊,那几个招式真俊,改天也教教我呗。”
话刚说完就被瑶琴瞪了一眼,气呼呼地拽走了。
云瑾落后两步,视线在手中还掂着的菜刀上落了落,眼底快速地闪过一抹得逞,然后抬脚跟上一路往将军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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