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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京都城。
因着还有五天就到年关,整个京都城内外装点一新,出门置办年货的人络绎不绝,及至戌时仍有不少商铺还没打烊。城门上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照得比那城内的春香楼还要亮堂。
而此时城外的十里坡,却分外寂静,偶有一两只寒鸦低掠而过,叫声喑哑难听。
月色被斜逸横生的枝丫挡去些许,余晖洒在薄薄的积雪上,将地面映衬得很亮。
“阿嚏!”
一道喷嚏声骤然响起。
“梨儿!”另一道清脆的女声自林间传出,带着些许嗔怪:“你小点声,兔子都要被你吓跑了。”
枝干粗壮的树后慢慢挪出一个梳着环髻的脑袋,梨儿揉了揉鼻子,小声嘟囔:“实在太冷了嘛,手都冻僵了。”又仰头问树上之人:“小姐,咱们都等了两个时辰了,连只麻雀都没抓到,要不还是回去吧。”
瑶琴抱紧树枝动了动酸麻的双脚,树枝上的积雪被摇落,落了满头。她瑟缩了下脖子,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野兔嘛,都是昼伏夜出的,再说了,这次的捕兽夹可是我专门跟山上的老猎人讨来的,绝对好用。再等等,等捕到野兔了,本小姐做麻辣兔头给你吃。”
凭她多年打野食儿的经验,今晚月明星稀,正是动物们出来觅食的时候,就算抓不住野兔,也能套到只野鸡。
正说着,只听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瑶琴抬头,漫天星子中夹杂着一团分外明亮的亮光落入乌黑的眼底。
“那是……流星?”
“流星?小姐,流星在哪儿呢,我要许愿!”梨儿急吼吼地从树后钻出来:“哇,好大的流星啊……”
话没说完,只见那“流星”速度飞快,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倏忽间划破浓重夜色,落入了不远处的密林中。
“小姐……好像不是流星吧?”梨儿呆呆地说。
瑶琴当然知道那不是流星,倒更像是一个火球凭空从天而降。
夜风吹过,瑶琴伸长脖子,鼻翼翕动:“梨儿,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烤鸡味儿?”
“有吗?”
梨儿嗅了半天也没闻到:“没有啊,小姐你是不是饿出幻觉了?”
再一转头,只见瑶琴已经利落地下了树,拍了拍衣服上的雪,嘱咐她:“你先盯着兔子,我去瞧瞧去。”
说完,人已经朝着刚刚火球落下的地方奔去了。
十里坡是一处很大很茂密的树林,夏季时枝繁叶茂,虽然靠近京都城,但奇珍异兽栖息的也不少。因着此时已是深冬,草木凋零,虽然雪天路滑,但在林间穿行倒比夏天时更容易些。
本应是清冽的松木味儿的空气中,此时夹杂着一丝焦糊味儿。
瑶琴一路循着味道追过来,走近了,就见空地上有一团熊熊燃着的火焰,四周的积雪已经被炙烤得融化成水,地上干枯掉落的树枝被引燃,噼啪作响。
瑶琴一看,这还了得!
冬季本就天干物燥,这么一团火很有可能会引发山火。
于是她想也没想,解下自己腰间挂着的水囊,大大含了一口,憋足了气,朝着那团火便喷了出去。
水雾四散。
说来也怪,她那一口水也没多少,可是那熊熊燃着的火焰却渐渐收势,竟真被她给喷灭了。
“咳咳!”
浓烟升腾,待烟雾消散后,瑶琴定睛一瞧,那刚刚燃着的火焰中心此时正直挺挺躺着一只焦黑的鸡!
这下瑶琴更懵了,她爹是西岳国的将军,在战场上有些时候就会行火攻之术,别说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火球了,就是更多的火球一起投掷的场景她也见过。所以刚刚看到从天而降的火球时她下意识就认为可能是敌国的偷袭,连忙赶来查看。
可是火灭了却出现了一只鸡是怎么回事?
瑶琴偏头想了半晌,圆溜溜的杏眼蓦地瞪大,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火鸡?
“咕噜——”
虽然疑惑,但五脏庙却想不了那么多。瑶琴已经两个时辰没有吃东西了,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肉香勾人馋虫,她盯着那只还算肥美的鸡,咽了咽口水。
“传说中的火鸡,应该烤着也挺好吃的吧……”
瑶琴嘟囔,已经伸出了邪恶之手。
她走到那只鸡跟前蹲下,拎着鸡爪倒吊起来细瞧。鸡毛已经被烧焦了大半,但里面应该还没糊。
“没猎到兔子,捡到一只烤鸡回去当宵夜吃,也不算一无所获吧。哎,只可惜,要是这鸡还活着,新鲜现宰,剁块,做成宫保鸡丁肯定更好吃些……”
正研究着,只听不远处梨儿兴奋大叫:“小姐小姐!抓到兔子了。”
瑶琴眼睛都亮了,咦?双喜临门?
下一秒又听梨儿慌乱大叫:“小姐小姐!兔子又跑了,你快来追啊!”
这怎么行,到嘴的麻辣兔头怎么能跑了呢!
瑶琴起身将那只鸡头朝下拎起来和水袋一同绑在腰间,拔腿就追。
刚跑了没两步,只觉腰间陡然加了重量,原本老老实实直挺挺挂着的那只“火鸡”突然扇动着翅膀,剧烈挣扎起来,一时之间焦黑的鸡毛乱飞。
抽搐了一会儿后,那只鸡吐出一口黑烟,圆溜溜的眼睛慢慢睁开。
“妈呀!”瑶琴惊呼:“竟然没烧死,还活着?正好,剁成鸡块做宫保鸡丁正合适。”
恰好此时梨儿提着兔子寻了过来,见状,低头把瑶琴腰间挂着的鸡仔仔细细看了两圈,愣是没认出来:“小姐,你这是抓到一只……大……乌鸦?”
瑶琴正要给没什么见识的梨儿科普一下什么叫传说中的“火鸡”时,只听一道男声突然传来:“你才是乌鸦!本帝君是凤凰!”
瑶琴一愣,四下看了看,除了黑幢幢的树影就是惨白的月,哪里还有第三个人。
瑶琴隐隐觉得后背有些发毛,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幻听:“梨儿,你听到有人说话了吗?”
半晌后,梨儿有些迟疑地指了指她腰间,皱眉说道:“小姐,好像……好像是这只大乌鸦在说话。”
“你别逗了,乌鸦怎么……”
“都说了,本帝君是凤凰!”
瑶琴剩下的话被噎在嗓子眼儿,因为她眼睁睁看着那只鸡抖落了身上的焦黑,露出黄色的羽毛。鸡嘴张张合合,她甚至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怒意。
“妖怪啊——”
梨儿率先尖叫,待瑶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只见梨儿已经爬上了一棵很粗壮的树,把脸埋在树干上,还不忘抱紧打来的兔子不肯撒手。
看来极度恐惧之下真的能激发人的潜能,连梨儿都学会爬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