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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来自讲台的、透着一股子刻意的咳嗽声骤然打断了两人。
被粗暴地拖出二人世界,两人茫然抬头,环绕他们的便是来自一班众人的注目礼——
他们不说话。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
女孩儿的脸腾的就红了。她逃也似的离开了郑隐的怀抱,却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郑隐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淡的笑容,众男生揶揄的目光也不足以让他在意。
当他握住那只柔软的手,整个世界便再没有需要他在意的事了。
“郑隐……算了,杜小依同学,你就坐郑隐后面那个座位吧。”厉淼无奈扶额,有些郁闷地说。
他本来是想给郑隐一个惊喜,却想不到这两个小娃子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吓——他们这么一来,这堂课是别想再好好上下去了。
郑隐冲厉淼微微颔首,毫不避讳地拉着小依便回了座位。只是刚刚回到座位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同桌苏世安却突然站了起来,冲他挤眉弄眼地打了个眼色,还悄悄竖了个大拇指。郑隐瞪了他一眼,他拿着课本溜溜地跑到了两人后面的座位上。小依自然看到了两人无声的交流,刚刚褪色的脸颊又泛起了桃红。
厉淼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却装作没看见。
课在继续,可不论场上场下,老师或者学生们,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而带来了这一切的两位主角,此刻却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两只手在课桌下紧紧相握。
“哥哥……”小依抿了抿嘴唇,细如蚊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哥哥……”
“终于学会传音术了?”郑隐第一次感觉心中如此的满足,摩挲着她的手,声音柔和得发腻,“我还记得,一年前你才刚学会化形呢。”
“呜呜……哥哥的声音好软呢。真可爱。”小依笑。
“因为是你呀,丫头。”郑隐转头看着她,直视着她清亮湿润的大眼睛。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三年前。
那场战斗刚刚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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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神秘的夜煞给了他一个传承。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玫瑰园之后,玫瑰园掀起了一场经久不息的灵力与怨气的风暴。这风暴足足持续了一个星期。
但可能那位夜煞没想到,在经历了那么一场巨大的变故之后,郑隐心中集聚的怨气到底是多么浓郁,他甚至没有控制自己产生怨气的想法,以至于当那神秘传承开始发挥作用时,他体内灵怨的平衡立刻就被打破了。
而这一切甚至被他无视甚至说默许——
那时的他,或许已经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那一次的灵怨风暴与蚩尤复生那一次完全不能比,怨气占据了完全的优势,他的精神力也开始被怨气侵染,各种负面情绪横生,心魔也有冒头的趋势——可以说,如果他不能及时脱出那个状态,天明市可能自此多出一个疯子,或者强大的邪修魔头!
但万幸这一切没有发生。
一只误入玫瑰园的白色小狐狸及时挽救了这一切。
只能说缘分由天定,那只迷迷糊糊、几乎没什么修为的小狐狸居然避开了门口那几个被灵怨风暴冲得残破的防御法阵,进了房间——它可能只是想去厨房里找点吃的。
没有修为、后知后觉的它甚至都没发现半空中那巨大的风暴。
但它实在是太饿了,甚至于它都没有坚持到厨房,摇摇晃晃走过客厅就饿晕了。
郑隐一直在客厅。他已经临近崩溃的精神力却敏锐地发现了这个贸然闯入自己家的小生命。
他同样看到了小狐狸饿晕的那一幕,他还没散尽的理智让他无法放任这可爱的小生命就这么死去。
这一点怜悯,居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那位神秘存在给他的传承并不激烈,他精神力本就浩瀚如海,又有一身不低的灵力修为,之前被怨气压制,有相当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一心求死不反抗。但现在当他有了活着的目标,哪怕只是这么微小不足道的目标,却让他一直沉寂着的灵力和精神力奋起直追,几息间便与怨气达成了均势,恢复平衡的灵力与怨气混杂着汇入了他的身体——
那神秘夜煞给他留下的传承乃是明知必死时所留,几乎包含了那夜煞的毕生力量,几乎为郑隐抹掉了所有隐患、打好了一切基础。虽然他没想到郑隐会不给面子一心求死导致出了点小意外,他被怨气污染的部分精神力不得已被切割舍弃,但这传承终归还是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恢复清醒的郑隐收留了小狐狸,收留了这个迷迷糊糊的小妖精。
可能当时的郑隐都没意识到,这只宛若幼童、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小狐狸,竟然成了他活下去的精神寄托。
失去了所有亲人朋友的郑隐,在那段时间精神无时无刻不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在人间失去了一切值得寄托的东西后,求死的念头时常盘旋在他心头,但那只迷糊的小狐狸让他心里多了一份牵挂。他不是个冷血的人,他无法任凭一个小生命因为自己的不负责任而死——这种常常被人吐槽成“圣母”的想法,居然支撑着他度过了最难捱的一段日子。
即便在最暴躁的那段时候,他也没有忘记给小狐狸喂食。
郑隐逐渐冷静下来,小狐狸也适应了在玫瑰园的日子。郑隐也注意到小狐狸虽然身为妖族,却并没有强大修为(否则也不会差点饿死),而得益于他妖孽的记忆力和郑安阳庞大的书库收藏,郑隐了解了许多妖族的修行法门。那段时间,郑隐为了排解心中的空虚,便指导小狐狸修炼。小狐狸虽然迷糊,修行天赋却不错,从郑隐这里学到的东西让它实力飙升,顺便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后者颇为难得,郑隐从没有如此耐心地去教育过别人,教小狐狸说话这件事,或许只是为了缓解心中苦闷吧。
只是,小狐狸一直没有学会化形。
“我早就学会化形啦……”小依鼓起了脸,“我想在哥哥生日的时候给哥哥一个惊喜的。都怪爸爸!”
“为什么要埋怨伯父呢。”郑隐笑了笑,“你离家出走那么久,伯父伯母多担心啊。”
两年之后郑隐才知道,小狐狸是离家出走的。
而她居然是妖族八门之一的九尾狐杜族族长的女儿——一个笨笨的,却总想着外出探险的小狐狸。
当郑隐收到那封泛着浓郁妖力的信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瞬间感觉天都塌了。小狐狸于他从来都不只是宠物,更是能勉强活于世上的精神寄托,他的心理对小狐狸已经有了一种病态般的依赖,一如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现在有人要将这根稻草抽走了。
他想了很久,他心中不止一次冒出过将这封信彻底销毁然后带着小狐狸远走他乡的想法。他的实力足以支撑他这么做,如果单纯只是隐匿他相信这人间除了几位至高者没人能发现他——
可他终究是没有这么做。
他把这封信给了小依,甚至在小狐狸闹脾气不想回家的时候出言劝说,打消了她继续离家出走的心思。
这么做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那位杜族长是亲自来接女儿回家的。仅有的短暂交流中,郑隐知道这位杜族长几个月前就找到了自己,但却不想与这位照顾了自己女儿两年的强大存在——是的,那时的郑隐早已是绝大多数能力者口中的强大存在——结怨。他选择了将一切摆在明面上,而他成功了。
在离开的那一刻,小狐狸第一次化为人形,带着纯白的小狐耳和毛绒尾巴,却化成了郑隐心中最美的模样——一如一年后的今日,她冲入郑隐的怀抱,吻上了郑隐的唇。
她说她一定会回来,那时候,她一定会与郑隐永远在一起。
忆及此处,郑隐忽然轻笑出声。
“怎么啦,哥哥?”小依歪头看着他。
“没事。”他笑了笑,拉起小依的手,轻轻吻了上去。
我曾背井离乡,以为可以逃避整个世界。
但终于还是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