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体……真是孱弱啊。”
这狭小空间中，原本富集到伸手可握的灵力与怨气已经完全不见，那双赤眸所在之处却渐渐凝成了一句忽明忽暗的身躯。
波师眉头一皱，体内灵怨迅速流转，抵御着来自蚩尤的巨大压力——蚩尤的力量实在霸道，即便收集到的灵力怨气已经绝对富余，他却仍想将这个空间中所有能量彻底抽净！
许久许久，就在波师都难以支撑，准备冒险强行退出这个空间的时候，那股掠夺性的强大力量终于消退。而这狭小空间之中，早已是一片荒凉。
满地草芽已无一点绿色，枯黄的草叶片片散落；风吹起时的土壤，落地时已是粉碎的黄沙。空气已是干涩到了极致，偶尔落下一两只小虫的干尸，波师两指一捏，空气中已是一丝灵力不剩。
凡生灵体内皆有灵力，剥夺灵力其实就是剥夺生气，在蚩尤霸道的掠夺下，这小空间内已经成了生命的荒漠。
“这就是夜煞之躯？”
声若洪钟，语调高昂，内里却透着说不出的沧桑疲惫。
万年的时光，哪怕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留下的时光痕迹也是足够沉重的。
“终归还是太过弱小……”
这么说着，他忽地目光一转，望向了一旁沉默的波师，目光锐利。
“你用百年布置，又搭上了自己同伴的性命，究竟是在祈求什么？你并非九黎族人，本不必如此。”
“我等确是所求。”波师缓缓垂首，语气恭谦，“但并非现在。”
蚩尤瞥了他一眼，转而望着自己虚实不定的新身体，面色很有些不喜。
“古神，古神，没了我天生地长的古神之躯，我还叫什么古神。”
他猛地一掌拍下，那黑玉与铜棺登时爆开，而原本黑玉所镇压之处，却多了一个狰狞的头颅，头生双角，双目赤红圆瞪，面上涂着奇异的上古纹饰。
那是他曾经的头颅。
传说记载，黄帝斩蚩尤，埋其首，其地化作枫林。其实哪有枫林？不过是血光冲天，将这林子片片树叶皆映成血红，远看如枫而已。
当然没人知道，黄帝埋蚩尤首之地，还封印着蚩尤未曾泯灭的神魂。
“轩辕……”蚩尤呢喃着这个他曾无比熟悉，也无比痛恨的名字。于是方圆之中，天地变色。
即便实力百不存一，古神依然是古神，举手投足间，仍可掌控天地风云！
“轩辕后人，今何在？”
“轩辕后人千千万，可轩辕传承断了。”波师道，“说绝嗣也不为过。”
“……中原部族，当今的人间，便是中原部族后人的天下吗？”
“在华夏土地上，大约如此。”
“……”蚩尤微微蹙眉，沉默。
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气，神魂一震，四周那将他困限了万年的禁制全数破碎。这狭小空间万年来第一次与外界联通，而这万年来的第一刻，却也宣告了永恒古墓这万年大阵的彻底毁灭。
森林中，无数不起眼的地方，一颗又一棵不起眼的树木接连枯死、倒塌、化作粉尘，森林中稀薄的灵力与怨气再次逸散开去，森林中肉眼可见地明亮了些——那是阻挡阳光也阻挡凡人视线的幻阵停止了工作。
但今夜本就乌云满天，谁又能看出光亮？倒是原本的无源妖风歇了下来，在这个即将大雨倾盆的午夜，森林里却少见地安静了。
被大阵阻挡了万年的森林中心第一次呈现在了世人面前。而今后的无数个万年，他将一直开放，直至世界之末。
议会大厅，举杯欲饮的哀，突然毫无征兆地捏碎了杯子。
“来了！”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密林之外，哀、公孙徒、厉淼、林四人身影齐齐出现。
“这是……”公孙伸手捏了捏，似乎要在空气中捏出水来，“灵力也好，怨气也罢，浓度低的可怜……外来灵气还在往这里填充，应该就是刚刚的事。”
“还是晚了一步。”哀眉头紧锁，“以那位存在的伟力，破封的一刹那便足以远遁千里了……”
他收回远方的精神力，摇了摇头。
“天明市内没有异动。”
“别轻易下结论。”公孙徒的目光似乎越过了森林，投向了森林的最深处。
那里还残存着满地散碎铜片，裂成几瓣的黑玉。满地黄沙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气，四周一切生气都已被剥夺了。
“原来如此，这里才是核心吗？”公孙呢喃着，心念一动，几块黑玉和铜片腾空而起，转瞬便落到几人面前。
“青铜？”厉淼捏起了一块，身为灵族，对灵力天生的强大感应足以让他发现许多东西，“炼制方法粗浅，有血液成分，但强度超乎寻常……洪荒年代的东西。”
“那就是九黎部族的东西了。”公孙点了点头，“九黎族人多是人族，洪荒年代便以青铜著名。据说蚩尤的武器便是青铜大斧。”
“什么鬼？怎么净挑这时候找事儿啊？”
一个听着有点模糊的声音突然插了句嘴。众人微微一愣，有些震惊地回头看去，只看见一丛火焰明亮，海风打着哈欠从大火中钻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还穿着睡衣，应该是刚刚睡醒赶了过来。
“……”众人心中都惊了刹那。在海风开口之前，此处四个人，两位主宰在内，竟然没一人事先察觉到他的出现——
“果然，那一位是在帮他。”公孙只一打眼就明白了。海风所用的法术原型便是出自他的那本《火行密藏》，但很明显被人进行了大改，内里甚至隐隐有点古神之力的影子——这种东西自然不能是海风自己的手笔。
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他一直不相信那一位会忍住复生的诱惑，帮助自己的宿主增强实力抵抗自己的夺舍。不过事实如此，他倒是要改变自己的一些想法了。
【他是怎么脱困的？】强迫着海风赶过来的那个声音，这时却有了片刻的迷惘，【应该最少还要两百年才对……】
“不是说过吗？蚩尤要放弃古神之躯，转生成那个叫夜煞的种族。”海风脑子依然有点迷糊，“听他们说是能免疫灵力怨气？我也没打过，不知道。”
【暴力的小子。】那声音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冷风呼啸，不知不觉的，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了下来。众人各有手段，自然不会被雨淋到，但在这里呆着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得了，我知道，又要发任务对吧？”看到哀的目光扫了过来，海风认命似的叹了口气，“你总不会要让我去追踪蚩尤吧？我也没那么大能耐啊。”
“不……”哀摇了摇头。“最近你不要出任何任务。”
“你觉得，蚩尤会来找他？”公孙皱眉问道。
“直觉。”哀的眉头似乎就没有舒展过。
“我倒是希望我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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