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容我以浅薄的见识来为您分析一番。”李道向太曦所在的方向微微躬身，神色郑重地说道，“在物质世界里，观察者效应是一种物质之间的交互作用。在观测实验中，即使很多时候人类不去直接观测，所得到的结果，也是量子坍缩后的结果。这或许能够算得上精神干涉物质，但若是寻得一个更加准确的定义，我愿意将其称为‘掷骰子’，宇宙自身早就规划好相应的道路，人类的观测行为只是在既定的结果中，二选一或多选一……”
太曦安静地听着，李道所讲的理论知识她在很早前就学习过，但她并不介意再重复聆听一遍。她想要看看，这名来自物质世界的人类科学家是否会有全新的见解。
“对于唯心生命从何而来，我也有自己一些低微见识。”李道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曾理解唯心生命的精神颗粒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东西，但通过对其功能的侧面观测，我发现它们在宏观世界中展现出强大的微观特性，比如超远距离的信息传送，再比如对其他物质的影响性以及操控性。我的假想是，唯心生命应该是一堆微观颗粒直接组成的宏观物体，彼此的结合过程中没有长链、范德华力、化学键这些人类所熟悉的键合方式，而是以一种全新的、无法理解的方式结合成既松散又紧密的结构……”
在李道说完这番话后，太曦觉得这名人类提出来的假想的确很新奇，虽然对方的躯体算不得很强大，但思维着实敏锐。
“你对于人类起源有什么想法？”沉思片刻后，她向对方抛出了一个问题。
李道略有激动，这是太曦第一次面向自己提问题，他开了开口，正想答话时，突然间一道乳白色的虹光穿越虫洞，抵达他们所在的位置。虹光在三人面前稍作停留，随后分裂成两道，分别进入到太曦和弗丽嘉的体内。
虹光里面携带着阿胡拉·马自达传递给两人的信息，祂们阅读完毕后，彼此对视一眼，相互交流道：“委员会要召开听证会，邀请全体唯心生命个体参加，以此来决定是否整个种族搬迁到物质世界，完成新的进化，我们需要去一趟！”
“这名人类怎么办？”弗丽嘉指着一旁因接收不到两人交流内容而茫然的李道问道。
“带着一起前往，后续时日里，我需要得到他对物质世界的认知。在那个世界里，在高能物理学领域，还在世的人中除了少数两三人，没人比他的学术水平要高深。我们对物质世界的认知，与人类自身对物质世界的认知，会因组成结构的不同有所差别，需要前后对比，进行校正。”太曦答道。
弗丽嘉闻言，当即一手抓着小鹿，一手抓着李道，将二者共同扔到“探索者4号”飞船的复制体内。随后，祂和太曦两人带着对方再次进入虫洞进行跳跃，直至出了物质化星空，然后在斗转星移间来到了唯心文明管理委员会召开会议的地点。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面到处充斥着活跃状态的精神颗粒，它们如同云海般翻腾着，将唯心生命委员会成员包裹在里面，偶尔能够看到祂们的面孔从里面出现。
在太曦和弗丽嘉进入此地后，这片云海特意为她们开辟出一条特别通道，以此来尽可能地避免祂们与其他唯心生命接触，致使物质世界的“病毒”感染到其他唯心生命体内。虽然面对整个唯心宇宙不可逆的物质化进程，祂们的此举不过是螳臂当车，但对很大一部分唯心生命而言，能多苟活一天是一天。
“我已经将你先前所说的一字不差地转达给委员会，现在祂们有些问题需要向你当面提问。当然，这些问题会由我进行转述，后续的投票结果也会由我进行转述，祂们不会与你直接接触。”太曦和弗丽嘉进入到这里后没多久，之前給她们传递信息的阿胡拉·马自达从“云海”中走了出来，向祂们说道。
太曦为之一怔，她没有想到委员会的成员会怕死到如此程度。她静静地看着薄薄的乳白色云雾，仿佛能感受到一种腐朽、衰败的气息从后面迎面而来，压迫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记忆中母亲说过的富有开拓精神，勇于冒险母族似乎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是一群对死亡、对物质世界充满畏惧的胆小鼠。
“章北如果知道人类所面对的神级文明其实已经堕落到这般地步，也不知道作何感想！”太曦默默地想着，随后对阿胡拉·马自达回道，“既然如此，请祂们开始询问。”
阿胡拉·马自达接收到她的信息后，转向唯心生命委员会的成员，等待祂们提问。片刻后，祂将委员会的信息转述给太曦：“只有两个简单的问题。第一，如果唯心生命抛弃当前的身体结构，转化成你此刻的状态，是否可以确保仅存的精神颗粒在未来能够不会继续受到物质世界的侵蚀，而不会彻底消失？”
“没有问题。”太曦答道，“物质宇宙与我们的宇宙存在很大的相似性，特别是它们的微观世界。人类本质上虽然是物质生命，意识建立于复杂的大脑细胞之上，但如果再往深处探寻，就会发现对方的思维活动机制与量子纠缠、量子叠加紧密联系在一起。前些天有一名人类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架设，他认为我们的精神颗粒与物质状态的量子颗粒有很大的相似性，只不过我们的精神颗粒可以让我们在宏观世界活动，超越他所认知的量子常识。这也意味着，人类的意识本身就具有唯心生命的精神特征，虽然这些精神特征仅仅能维持他们生存，并不能让他们对外界直接产生任何作用。但这也确保了，我们转化过去后，物质世界不会对我们仅存的那些精神颗粒产生任何的排斥。”
阿胡拉·马自达将她的信息接收过去后，以自己作为中转机构，尽可能地剔除掉能够影响委员会成员的物质世界信息，又同时确保太曦的意思不发生任何改变，随后才将其转达给委员会成员。片刻后，祂代表委员会提出了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们转化成物质化生命，是否能够永生？”
“这不可能。”太曦不假思索便答道，“物质宇宙本身都会死去，更何况在它庇护下的生命。永生只是一个相对概念，在死亡未到来前，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够绝对永生。即使我们此时的形态，都未曾是绝对永生。在唯心宇宙诞生前，没有我们，在它终结后也必然没有我们。转化成新的形态，最大可能是让我们与物质宇宙寿命齐长。不过，若是在物质宇宙毁灭前，能够解开宇宙诞生与死亡的秘密，未尝不能真的永生。”
在太曦说完这番话后，阿胡拉·马自达继续将其转述给委员会成员，等委员会阅览完毕后，再转达对方的意思：“投票即将开始，你和弗丽嘉同样也拥有投票权，将你们的选择传递到这片晶体里。”
祂说着，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形似冰块的晶体，将其抛出让其悬浮于“云海”之上。
太曦与弗丽嘉彼此对视一眼，用唯心媒介将自己所选的结果发射过去。
委员会的成员也如她们两人一样，做出自己的抉择。眼看着结果就要出来，从“云海”之外突然间进来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正在投票的唯心生命们都接收到对方散发出来的波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那是一位祂们十分熟悉的唯心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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