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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北赶在太曦被惹恼前，三步并作两步，向李察德将军走去。他拦在李察德将军的面前，对后者叹息一声说道：“将军离开吧！您所有的刺杀计划，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我们都见过弗丽嘉，应该知道人类目前制造出来的最厉害武器，连破开唯心生命表面保护层都无法做到。这种武士决斗般的做法，更不会对她造成任何的伤害。”
李察德将军用沉重的目光盯着章北许久，然后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道：“你站在她那一边了？”
“她是我的女儿。”章北沉默了片刻回答道。
“她是唯心生命，不是人类！”李察德将军说道，随后伸出手将章北推开，从他身前越过去，向太曦走去。
太曦觉得在所有人都彷徨退避时，居然还有人类敢主动站出来，挡住自己的去路，对方不知道是勇气可嘉还是愚蠢至极。她来到对方面前，伸出自己的小手，将章北的大手握住，将他往自己身前拽了拽，而后抬头看着李察德将军，像是宣布某种宣言，小脸认真地说道：“他是我的父亲！”
包括李察德将军在内的所有人类听到此话后，神色都不由一怔。他们实在无法理解太曦这话的意思，同时也感到荒唐可笑，唯心生命这样高高在上的生命，怎么会将一名如同蝼蚁般的人类视作自己的父亲？
“我在往日里读小说、话本时，很是钦佩里面那些视死如归的勇士们，我会给你一个向我挑战的机会。但代价是，战斗每持续一秒，我会从全球随即挑选一座城市毁掉，你想清楚后再回答。”太曦松开章北的手，对李察德将军说道。
李察德握在腰间枪械把守上的手掌僵在原处，他知道自己只要将镭射手枪从枪袋里取出就会被对方视作战斗开始。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松了下去。他不是莫泽书记那般的人，可以为了完成虚无缥缈的击杀太曦的目标，毅然决然地牺牲掉一部分无辜之人。他无法用数百座城市里面民众的生命做代价，做一次连自己都无法坚信必胜的尝试。
太曦此刻已然知道李察德将军的选择，她笑了一声，从对方面前经过。不过，在走到后者背后时，她停下脚步，说道：“其实你可以试一试的，不过是两座城市而已，说不定我选择的只是南美洲、非洲这样落后地区的小城市呢！”
李察德将军默然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多年准备的、要与真正的唯心生命一战的锐气，在面对太曦时，还没有拔剑出鞘，便已消失殆尽。就像人类文明那样。
……
章北从基地叛逃后，便被撤销了内部一切权限，他连最基本的呼叫无人汽车都做不到，只能跟太曦一起徒步向里面走去。太曦对此毫不介意，她如同漫步在自家的花园当中，慢悠悠地走在里面。后面的那群人，也面容严肃地跟着他们走了一路。
站在唯心物质研究所的门前，太曦踮起脚尖，向内眺望了一眼，随即蹦蹦跳跳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知是基地内部提前撤销了所有门禁，还是她对门禁系统动了手脚，所有的阻拦对她都失效，她旁若无人地走到了唯心物质研究所的最深处，推开了弗丽嘉所在实验室的大门。
里面正在值班的研究员看到她进来时，正想呵斥谁家的小孩没看好，这个实验室是随便进的吗？可突然间，他想到了流传在基地内部的一个传闻，当即变得紧张不已，额头冒出黄豆大小的冷汗。
他试图拔出自己的武器，捍卫自己身为一名人类的尊严，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手哆嗦得厉害，连触摸枪械把守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太曦没有理会门口的这位小角色，径直向实验室里面走去，她已经感知到弗丽嘉清醒过来了。
弗丽嘉也察觉到了姐姐太曦的到来，她转动身体，朝着太曦过来的方向飞了过去。阻拦在她面前的、能够承受住强烈动能冲击的玻璃幕墙，在与她的身体接触的那一瞬间，犹如薄薄的冰片，全部破碎。她离开玻璃囚牢，来到太曦的面前。
“你成功了？”她看着人类模样的太曦，有些惊讶地问道。
此刻与太曦面对面，她轻微一扫，便知道了自己姐姐此刻的状态。对方抛弃了唯心生命原有的躯体，将自己与人类融为一体。
上个归零时代里，她们两遵从母亲的嘱咐，进入到人类社会游历。她将那次游历当做旅游，忘记了自己真正的使命，以一名人类的身份，吃喝玩乐，享受着另外一个文明的美感；但太曦与她截然相反，后者游荡在人类社会里，学习各种关于人类社会的知识，了解物质世界的组成，甚至探索微观世界，寻找以往进入物质世界的唯心先辈，留在这个世界的遗迹。
在这个过程中，太曦根据先辈们的研究成果，找到了一种新的解决物质对精神的干扰问题的方法。这个归零时代的上世纪70年代，太曦曾对她说过，她要去尝试这种全新方法。
此时见她此刻的样子，显然已经有所成果。
“成功了一部分，但也同样有了新的发现。”太曦回答道。
“天空中的灰褐色光雾，也是你激活的？”弗丽嘉抬头望了一眼太空。
苍穹中的光雾，跟西伯利亚地底的倒立金字塔作用相同，都是用来沟通唯心宇宙的门户。只不过它比倒立金字塔更大，可以容纳更多的唯心生命同时通过。弗丽嘉记得，自己当时陷入昏迷前，地球周围还没有这层光雾。等她醒来时，它便悄然出现，那时她便明白，自己消失多年的姐姐，还呆在地球上。
“那只是一个自动激活装置，一旦你离开西伯利亚，光雾便会自动弹射出来，将我记录下来的信息，发给母宇宙。”太曦回答道。
“祂们什么时候会过来？”
“五十年后，你如果多了解一些关于人类社会的信息，就应该知道这则消息。”
“在时空重置前，我已经了解够多的了，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所组成的文明，不值得观察太多。毕竟在转化成功前，多了解它们，意味着物质对精神的干扰更严重。”
“在祂们到来之前，我们需要回一趟母宇宙。”
“回去？”弗丽嘉此刻有些吃惊，“祂们会让我们回去吗？你不要忘记那些来到物质世界的先辈们的下场！”
“有一些事情，必须亲自回去一趟才能调查清楚，它关乎唯心文明未来的发展。我已经说服祂们了。”太曦自然知道妹妹所指的是什么，面无表情地答道，“准备一下，一会儿就出发！”
太曦和弗丽嘉对话是通过唯心生命特有的方式进行的，从其他人类的视角，只能看到她们两互相面对面站立，呆立了数分钟，然后太曦又向章北走去。有人猜测到了她们更换了通讯方式，试图借助唯心物质侦查器，来破解两人的谈话信息。只不过一想到太曦的报复，那些人又将这个念头压回到自己肚子里。
太曦走到章北的面前，伸出自己的双手，抱着章北的腰。章北蹲了下来，让她小小的额头，贴近自己的脸颊。
“爸爸，我要走了！”太曦抱着他的颈部，白嫩的下巴搭在他的肩头，嘴唇没有张开，这句话却不由自主地回荡在章北的心中。
“你……”章北偏头，看了她一眼，正想说话，却被她打断了，“不要开口说话，所有的摄像头此时都汇聚在这里，你听我说，心里默想就行了。”
这话传递到章北的心中后，她小脸洋溢出甜甜的笑容，然后在章北的脸颊亲了亲，接着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道：“章小安在这里，她跟我一起，始终都是同一个人。谢谢您这几年对我的疼爱，我始终铭记在心。”
为什么……章北嘴唇微涨，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想着。
“就像我说过的，鱼儿始终要从海洋中登陆上岸，我始终也是人类。”太曦说道，“我要走了，您多保重，如果未来我回来，希望我们能再见。”
太曦最后再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就像远嫁的女儿，对抚养自己多年的父亲所做的告别。
章北再一次看到章小安的影子浮现在她的身上，不禁泪眼婆娑。这一刻她不再是唯心生命，只是他的女儿，他最疼爱的章小安。
他远望着她，看着她被弗丽嘉透明状的晶体包裹在内，无视墙体和地壳的阻隔，向天空飘去，越飘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