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历过金粉时代。
我们的商人遍布全球，编织的财富网络连接了整个世界。我们用科学技术改变了旧时代的风貌，将经济帝国的雕塑竖立在牢不可破的基座上——我们自称将征服陆地、海洋，我们曾骄傲的认定，中国的征途会直指星辰大海。那时的我们是如此的自信，那时的我们是如此的自负，我们自矜于命运给予的一切眷顾，我们昂扬冲锋，哪管前途未卜。
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和征服者曾统治世界；不列颠的太阳永远自称不会落下；也曾有人，在二十一世纪的开幕钟声敲响时，宣告过历史的终结。可历史就是历史，一切曾存在过、曾骄傲过、曾为之丑陋或美丽、卑劣或高尚过的一切，都将成为厚重典籍中窄窄的一页。当风吹走附着在石头上的金粉后，人们便会知道：这世上，其实从无永恒。
曾为迦太基的毁灭而洒下的泪水，终将滴入罗马的土壤。
曾因毁坏大佛而宣泄的尖啸，亦会在巴格达的上空奏响。
我们曾见证过金粉时代。
我们曾将人生这短暂的百年，投入赌盘。
宣称着金钱能够买到一切。一切！包括爱情。
“包括爱情？”
不。
任何人都知道，金钱买不来爱情。
何止买不来爱！更买不来尊严，买不来希望，买不来信仰，买不到未来。
于是，当金粉褪却，人们便重新拾起了各自的生活。世界再次走上了平稳的轨道，旧的思维与传统再次回归，人们尊重着家庭和理想——某些人为生计而生，某些人为家庭而活，也有些人在追寻心中那原本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对于许佳——对他而言，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又该是什么呢？
“……”
很轻地，他攥起了自己的手。
即便动作很缓，能感觉到的也依旧是非常真切的温暖。
此刻，许佳眼中毫无迷茫。
因为他心中充盈着希望。
***
再见到刘颖时，她刚健身回来。肩上披一条白毛巾，干瘦的胳膊上尽是运动出的汗水，后背也已被汗浸透。
在走廊相遇的时候，许佳在找她；才一从长廊尽头看见，刘颖便洋溢着欢沁的笑容——她快走几步，直至小跑着奔许佳而来。刚一靠近，便倏地拥身上前，与他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你去哪儿了？”许佳颇急切，却刻意压抑住自己紧迫的声调，慢声说：“我找你找了好久……”
“不会再做让你起疑的事，以后也再不去实验室了——这些，我不是都说了嘛。”刘颖将嘴唇凑近了他的耳垂。
被女人的呼吸搔弄着，许佳却感到分外安心。
他更加拥紧了对方：
“我没要你这么做。”
他近似于赌气地补充道：“你想去哪儿都行，反正咱们还能活动的范围就这么大啦。……（渐渐压低声音）”
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不太成熟，他赶紧咳了几声，试图令自己显得更自信、也更可靠：
“可是，不管想去哪儿，你倒是和我说啊。只要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你，我就不开心，就心里难受。至少让人随时知道你去了哪儿，只要想找，就能放下手里的事去找你——我不想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想你心里有我，也永远只看着我……反正，我就这么点儿要求了。”
“嗯~~，你还真自私哩。”
刘颖笑着稍咬了下他的耳垂。
咬了几咬，她轻轻地舔着那片小肉，直逗得许佳瘙痒连连。
“我心里只有你，也当然只有你。除了你，我从来没看过其他任何人——这样说，你总该满意了吧？”
调笑似的讲过这一句，她突然后退稍许，略敛去害羞而迷恋的笑容，正视着许佳：
“那你呢。”
她嘟起嘴：“我也要你的保证。”
“我爱你。”许佳咬着下唇，不好意思的笑了。
“有多爱？”
“好爱好爱。”
“那——”刘颖再往后退了退。她收回手，背到身后：“好爱好爱，是有多爱？”
“什么时候都想和你在一起，什么时候都想看着你，无时无刻都要听到你的声音才能安心。”许佳却似个醉汉般凝视着她如黑宝石般剔透的眼瞳，他紧逼几步，再一揽，重新环住了刘颖的腰肢：“哪怕不管BE集团也好，不理国家交给我的任务也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是幸福的。”
“地狱也去？”她问。
“地狱也去。”
“那天堂也去吗？”她再次笑问。
“只要是你存在的地方，我就也在。”许佳的手四处探索，终于找到并抓紧了她的小手。他反复磨蹭着，感受到刘颖掌心温度的瞬间，心中的一切喜乐也均发芽生长：“你想逃也逃不走；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只要你还爱我——谁都别想把咱两个分开。谁都别想……”
“可是，你赶走过我。”如此说着，刘颖闭上眼，静静地倾身在许佳怀里，仿佛他就是自己生命的全部。
“我真的好害怕……”
她声音在打颤：“万一有朝一日再惹你生气了，要是你什么时候突然又不喜欢我了。假如……又一次地，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呐？我……我根本怎么都怎么不了。我是如此的爱你——就算哪天你又想赶走我，又要杀了我…我也……”
终于，她从压抑的声音中，挤出一丝低沉而凄凉的悲意：
“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什么都比不上你，你多好啊……”
她小心从许佳僵硬的手中抽出小手，再抱紧了许佳的身子。就像是……
就像是在害怕他再次将自己推开。
“你什么都好，你什么都做得到，你是大英雄，你救了我…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英雄。明明本不该有这样的感情，我明明知道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我分明知道的……就算再过几千年，再过几万年，咱们的这种所谓的爱情，仍只是场游戏。可即便如此，我也……”
“别说这种话……”许佳伤心欲绝。
他实在没料到，自己当初的那番作为，竟会给刘颖造成如此沉重的伤害。
……也对，他早就该知道。
一个女孩。脆弱无力的女孩。却因为那么一丁点儿的过错，就被她真心相信、真正喜欢的想要依恋一生的男人，逐出了庇护所。
“都是我的错……”
许佳紧咬着嘴唇：
“我不该、不该！我简直是一个，该死的、该死的、真正该死的混账！要是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假如我事情知道会是这样，我根本不可能犯下如此罪过。我会爱你，我会全力安慰你——要是我那时就知道失去你对我竟是如此的折磨，我又怎会……”
“我亲自摔碎了你对我的信任。”
“我辜负了你对我的依赖。”
“我……我——！”
心脏的跳动频率依旧如常，却像有一把刀子，戳在那儿，狠狠地搅。
他没法给刘颖道歉，所有歉意都是没任何意义的！他只能爱她、爱她、加倍的爱她——！即便根本不清楚该如何表达爱意，即便他……自知，自己是一个该死的混球。哪管如此，他也还是想拼尽全力地为她做些什么——然而他却是一个自私的魔鬼。哪怕明知道继续留在她身边只是伤害，他也还是……
“我好自私。”
终于，泪水落下：
“我真的好自私。我本来该就这样从你的生活中消失——我真该离开科考站，我真该就这么到外面去冻死、饿死！我真该去外面好好体验曾让你感受过的绝望……”
“可是。”
他颤抖着：“我好自私。我不想离开你，哪怕是我应该去死——我早就没什么想活下去的动力了，这里没有希望。所有的事都在随时间继续变糟——这一切的，全部的。我早就都不想要了，我真该早些死掉！可是……可是我绝不离开你。我……”
他慢慢跪倒，却未跪下，而是被刘颖搀着，然而却依旧将满含渴求的眼，眺向了那在他眼中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
“我只愿与你一起。”
他哭泣道：“我什么都不想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过去我甚至觉得，你死在外面或许是好事，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敢再想了！你还活着。真的，活生生的你，你就在我眼前——你再也不会离开了！我也不准你离开我！绝不允许！”
“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
他哀嚎似的追寻着，那唤作永远，却实为永恒的真实。
真实一直在这儿。从未走远。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