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兄妹离开停放浮空摩托的天台，来到七号楼门前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负责接待海之遥的缇克莉丝站在那里，亚麻色短发和芬布尔之冬的制服全都整理得一丝不苟。
她朝着兄妹俩迎上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海之遥表示欢迎。后者显然不太适应她这种严肃的态度，不由自主地有点紧张起来。
其实缇克莉丝的年龄比兄妹俩要小将近两岁，可海之远却有一种“自己的妹妹才是更年幼的那一个”的错觉。
“你一直在这儿等我们？”海之远问道。
缇克莉丝摇头回答：“不，我偶然看到你们从天上飞过去，所以下来接——这边走。”
三人步入七号楼的正门，迎面便是一座两人多高的华尔裘蕾雕像，让海之遥“哇哦——”了一声。
“可以合影吗？”她跃跃欲试地问。
这个区域倒没有禁止拍照的规矩，所以缇克莉丝就同意了。不料海之遥竟拖着她一起去照，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终于让她表现出了一点措手不及的慌乱，但只是走到雕像旁边的这段时间便已重新恢复了镇定。
帮她们拍完照之后，海之远问：“庞培院长是怎么安排的？”
“你去找他，我带你妹妹玩。”
那个“玩”字多半是狄里克的原话……
海之远总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转身说“小遥乖，哥哥有事要做，你跟缇克莉丝小姐姐一起玩”才比较应景。
但妹妹一定会打他的。
“他在办公室？”
“对。”
“那我就先过去了。小遥，你跟缇克莉丝……嗯，没事，我走了，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再跟你们联系。”
海之远跟两个女孩告别，转身走出七号楼，直奔院长办公室而去。
※ ※ ※
海之远在第一次见到芙拉的“遗体”时，曾经想象过她苏醒之后被那空荡荡的大厅和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灯光吓一跳的样子，觉得非常有喜剧效果。
不过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如果芙拉回归，那么她的“遗体”必然会被送到反渗越区域去与回归通道接驳，所以在“芙拉展示厅”苏醒过来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实际上，透明少女进入芙拉的身体之后，并没有马上苏醒过来，而是被送进隔离病房十几个小时之后，才睁开双眼。
“她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一样看着这个世界。”
在前往隔离病房的途中，狄里克如此说道。
海之远略带不解地问：“可她在贝鲁层的时候，也能看到实层啊。”
“……我只是一个比喻，你抬什么杠。”狄里克不满地说。
“可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闭嘴！”
“……是。”
两人一路无语地走到芙拉所在的病房。海之远惊讶地发现，在病房门前竟然有两名挎着自动步枪的士兵。
“在确认芙拉的身份之前，以防万一。”狄里克解释道。
海之远点了点头。他知道狄里克等人担心进入芙拉身体的是一只贝鲁生灵，担心那只贝鲁生灵善恶难辨、敌我不明，可他还是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似的，透不过气来。
狄里克轻轻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将房门向内拉开。海之远抬头一看，开门的是酒红色短发的诺娜小姐。
“进去吧。”狄里克说道。
病房分为内外两间，外间有一张可供陪护人员休息的简易床，而从现场情况来看，在此陪护的，竟然是诺娜小姐本人！
要知道，这位女士现在已经是中央学院的高层管理人员了啊……
“这是诺娜，我以前的助手。芙拉刚加入贝鲁研究所的时候，生活起居都是诺娜负责照顾的。”狄里克介绍道，“我们尽量安排芙拉熟悉的事物展现给她，但至今没什么效果。”
对于自己不知为何认识诺娜小姐的事，海之远没有向外人提及。这件事怎么想都很诡异，他隐约地觉得，如果宣扬出去，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他故作陌生地进行自我介绍，狄里克和诺娜都没发觉异常——那两个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病房内间的人身上。
“她的情况有变化吗？”狄里克问，“好的坏的都行。”
诺娜回答：“不好不坏。”
“……还是那样？”
“嗯，看什么都好奇，给什么都吃，问什么都不理。”
“她倒不担心被下毒？”
“可能没这个概念。”
“有表现出攻击性吗？”
“那倒没有——我觉得外边的人可以撤了，每次看到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也是。”海之远突然插了一句，狄里克和诺娜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是。”狄里克说，“但还不能撤。”
诺娜一声轻叹，默认了他的说法。
狄里克又瞅了瞅海之远，说：“你去跟她聊聊。”
诺娜小姐大概也早已知道海之远的情况，没有质疑，而是跟狄里克一起看着他。
海之远想了想，问：“聊什么？”
狄里克俩眼一瞪：“你问我？”
“……”
“你说她是芙拉，你去跟她约会，你把她带回来，现在你问我跟她聊什么？”
“我对芙拉的事不太了解，”海之远解释道，“至于她……在贝鲁层的时候已经聊得差不多了——最多聊聊她拿石头砸我脸的事。”
“……你会单身一辈子的。”
“……”
狄里克清清喉咙，继续说：“听着，现在我们最大的难题就是跟她开启交流，否则永远没办法判断她和芙拉之间的关联。我失败了，诺娜失败了，埃德失败了，姜潇也失败了。但凡跟芙拉有一星半点关系的人我都拉来试过，你是最后一个。”
他稍作停顿，然后看着海之远的眼睛，竖起食指说：“我不管你跟她聊什么，只要她愿意跟你聊，咱们就赢了。”
旁边的诺娜小姐突然补充了一句：“如果需要买花或者甜食的话，我可以提供经费。”
“不……不用了……”海之远囧然。
他对狄里克这种赶鸭子上架的行为略感不满，但仔细想想，又确实是自己坚持把透明少女从贝鲁层带回来的，所以也没啥好抱怨的……
况且他还要在狄里克手下混好几个月，连“陪美少女聊天”这种事都拒绝的话，今后还会有好下场吗？
“我试试吧。”
踌躇一番之后，海之远决定乖乖“上架”。
在狄里克和诺娜鼓励的目光下，海之远走向病房的内间。
娇小的金发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窗台上，像一只落难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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