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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里克·庞培没能在一周之内“搞定军方”。
他先是整理了一份关于贝鲁层研究项目目前进展的简报，强调了贝鲁层与恙袭击之间多次巧合般的关联，描绘了两次进入贝鲁层的过程，并淡化了志愿者芙拉·别沙瓦的存在。在他看来，这样一份简报已经足够让对“恙袭击预警手段”有着迫切需求的军方满意，拨付下一笔研究经费。
然而，在这份报告提交一周之后，他没收到任何正式的回应。
石沉大海。
狄里克试着通过方方面面的关系去打探消息，甚至想要通过中央学院向军方施压，但这些努力无一成功，全都付诸东流。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以反应迅速闻名的军方，而是一个懒洋洋、臃肿又庞大的官僚黑洞，任何信息投射入内，都被悄无声息地吞掉。
时值年底，经费上的窘境、无法发表研究成果、即将关闭的谣言……这一切使得贝鲁研究所的职员们人心惶惶。诺娜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办法继续压制再度掀起的“倒庞”呼声。投诉狄里克的匿名信在学院高层的案头越摞越厚，狄里克安排的工作任务和制订的规章制度也开始出现阳奉阴违的情况。
两周之后，原本就苟延残喘的贝鲁研究所已经徘徊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军方的答复才终于姗姗来迟。
像是落井下石一样，这个答复并没有给狄里克带来他最需要的资金，而是要求他提供更详尽的项目进度报告、更具体的成员编制信息，以及更严格的资金使用明细。
尤其着重点出了，前一份报告在志愿者信息上的模糊不清。
这恰恰是狄里克的死穴。
※ ※ ※
诺娜急匆匆地走向狄里克的办公室，脚步慌乱，妆容也不复往日的严整，浓重的黑眼圈更是难以遮盖。
“狄里克·庞培！我看你是疯了！”
这是她冲进狄里克办公室之后的第一句话。
坐在办公桌后边的狄里克抬起一张颓丧的脸，黑眼圈比诺娜还要浓，眼睛里遍布血丝，一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的模样。
他稍显困惑地看了诺娜几秒，旋即反应过来，说：“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办法……”
“你这不叫办法，而是胡来！”诺娜厉声打断他，“真亏你想得出来，居然要把报告里所有的芙拉都改成埃德？”
“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狄里克靠在椅背上，摊开双手，“埃德毕竟是研究所有编制的正式志愿者，不像芙拉——她只是一条鱼。”
“你这是学术造假啊！万一有人捅出去会是什么后果你考虑过吗？”
“会吗？”狄里克满脸困惑。
“为什么不会？”
“他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捅出去的话，下一笔资金就泡汤了啊。”
诺娜愣了片刻，然后发出一声叹息。
“狄里克啊……”
“嗯？”
“你……真的不适合当管理人员。”
“啊？”
“总之，你这个所谓的破办法已经蠢到了让我不知该如何吐槽的程度，求你马上停下来。”
“那经费怎么办？”
“我可以帮你想想主意，不过你首先得把关于芙拉的事跟我说清楚——她的身份到底有什么问题，甚至让你不惜在实验报告里造假？”
狄里克在诺娜灼灼的目光下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开口。
“芙拉……和埃德不一样，不是从难民营找来的。”
※ ※ ※
818年12月的下旬，贝鲁夹角又一次突破了0.00201度。
但是在资金困局和“倒庞”运动的影响下，贝鲁研究所没能抓住这次机会。
几个重要岗位同时宣布罢工，其他职员也大多采取了消极对抗的态度。
狄里克对此束手无策。
芙拉和埃德在志愿者休息室里待命了十六个小时，狄里克和诺娜则坐在实验台前，眼睁睁地看着贝鲁夹角波动、越线、剧烈震荡，最后恢复正常。
在最后阶段，除了监测组之外的人员都觉得自己留下来毫无意义，便纷纷离开。狄里克为了节约电费让人关闭了大厅的照明，只留下比目鱼缸里的蓝色荧光灯。
波光粼粼、鱼影憧憧，将整个大厅染成了一个充满梦幻色彩的异空间。
“让芙拉和埃德解散吧。”狄里克捂着脸，沮丧地说，“把贝鲁夹角的监测数据提交上去，顺便问问有没有恙袭击……”
诺娜将狄里克的指令转告给两个孩子，可是那两个孩子却只是回应了一声，并没有离开志愿者休息室。
“我去看看。”
狄里克起身走向休息室，快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埃德从那里出来。
“芙拉还在里边？”狄里克问道。
埃德点点头，又怕在黑暗的大厅里对方看不到，便出声回答：“是的。”
“唔，你去休息吧。”狄里克继续走向休息室。
埃德站在那里犹豫了片刻，局促不安地说：“庞……庞培先生。”
狄里克停步回头：“什么事？”
“我……我想请个假。”
“又是去见瑟克兰特中尉吗？去吧，注意时间。”
“谢谢。”
看着男孩匆匆离去的背影，狄里克微微摇了摇头。
自从与瑟克兰特中尉取得联系之后，埃德就经常和对方会面。狄里克觉得能够有机会跟一个军官相处，对于内向又自卑的埃德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此从未阻止过。反倒是诺娜对此抱有疑虑，一是为埃德的安全担心，二是替芙拉打抱不平。
想到芙拉，狄里克又是一阵头痛。
自从上次将芙拉的来历向诺娜和盘托出之后，对方就认同了他替芙拉隐藏身份的做法，但是这样一来，又没办法满足军方的要求，解决经费问题。
硬说在两次实验中投射到贝鲁层的志愿者是埃德这种事肯定行不通。贝鲁研究所人多眼杂，知道真相的人有好几十个，而且这些人最近跟狄里克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万一其中一部分在背后捅刀子，狄里克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替芙拉伪造身份、编造来历或许能瞒天过海，但提交的内容必须要经得起推敲，毕竟接收方是信息灵通的军队，审核方是追求严谨的学术界。要达成这个条件就有一定的难度了，哪怕是说芙拉和埃德一样出身于难民营、来历不明，也很容易遭到各方面的质疑。
除非有人愿意为此背书——一个对“难民营”有足够发言权的证人。
PS：
狄里克的昏招很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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