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冥王

沈念将浮生的神色尽皆收入眼底,他说:“浮生姑娘如此慌张,不知是否与那树下的女子有何仇怨啊?”

浮生听沈念说出‘女子’二字心下一空,转身看着沈念,脸上早已换上了原来清冷的表情,她说:“也许你不知,谁都进不去彼岸丛,连我也进不去。若是鬼魂,莫说她要靠近那树,怕是她走不了几步路便魂飞魄散了。你诓我其中有人,是不是······”

沈念打断浮生的话,说:“我并没有诓你。你方才神色明明是相信那里有人的,既如此,你知道谁可以进去,你也知道那下面的人是谁,不是吗?”

浮生无言。

沈念说对了,她确实知道。其实这彼岸丛,她也可以进去,而中间的那棵树,正是她与那人一起种下的。时间太久了,她早记不起种树时候的样子,而这忘川彼岸的姻缘树与忘川此岸的三生石,都成了路过奈何桥的鬼魂寄托思念的地方······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浮生自怀间拿出一颗鲜红的药丸递给沈念。

沈念接过药丸,细看像是颗缩小版的红豆,十分精致,乍一看仿佛是由玛瑙精心雕琢而成的,放在手中冰凉,这地府幽幽,更让沈念觉得寒冷,不消一会儿沈念便觉得手臂有些僵硬了,“这是什么?”

浮生没有回答他,只说:“忘川水冻得是生魂,你魂魄不全,下了忘川会比其他鬼魂难受数倍,你的原身也会因此折掉不少修为。吃了它,虽不能抵消忘川的寒冷,但应该会让你好受些。”

沈念将那颗红色的药丸玩弄于指尖,问她:“你这是在帮我?”

“我欠司命一个人情,帮你,便算是还了他了吧。”

沈念仰头将药丸服下,浮生掐着指法,一股力量自她手间生出,托起沈念轻飘飘的魂魄将他引入忘川。

当浮生将法术收回时,沈念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蚀骨的冰冷,原来浮生说的一点的不夸张,这寒冷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念自顾不暇,自然不曾发现桥上的浮生身形微颤,险些要站不稳。浮生倚着桥壁许久,终于缓过一些,浮生俯看着忘川,唤了一声:“沈念。”

沈念抬头,勉力一笑,道:“多谢浮生姑娘成全。”

沈念故作轻松,然他不知,浮生将自己一缕神识转到了他身上,替他承受这忘川刺骨的寒冷······

浮生说:“你暂时待在此处,切记不要与其他忘川鬼交流,若有余皇舟驶过记得要避开,余皇舟上有强大的符咒,若被撞伤别说你回不去神界,你的本体与司命都会受到反噬,可清楚了?”

沈念点头:“明白。”

“嗯。”浮生缓了缓,又说:“我有时间便去人间寻秉风道长来,你有话便好生问他。到时候我会把你从忘川捞起来,央冥王送你回去。”说完,浮生依旧不放心的叮嘱一遍:“切记不要分散意识,否则灰飞烟灭我也救不了你!”

沈念点头称,“是。”

————

浮生回到奈何桥下的小亭里,盘腿而坐,施法划下一道符咒,符咒凌空翻飞自己叠成了一个小纸人的模样,浮生广袖一挥,小纸人便化成了一个人形,外形与浮生相差无几,只是脸上覆了长纱,无法看到容貌。

浮生起身,理了理衣冠,对那小纸人道:“我去一趟冥宫,你在此处守着。”

小纸人同浮生行了一礼,道:“是。”

不一会儿,两道黑影落在了浮生身后,一牛首、一马面,二者行礼道:“牛头何应求,马面厌天明,见过浮生姑娘!”

浮生转身,道:“我要回一趟冥宫,特招你二鬼前来看护式神,若有无端犯乱者,按冥规处置!”

牛头马面做礼称,“是!”

————————

冥宫。

冥宫不像人间帝王的居所那般宏伟雄壮,也不如神界一样金堆玉砌,便就是几块破砖头堆砌而成,冥宫最顶部是由东极青华帝君亲手所绘的符咒,震慑冥界,厉鬼难犯。

当年五界初定,人间不少厉鬼作乱,青华帝君遂造冥界,设轮回之轮,揽收鬼魂以还人界清明,后冥界系统逐渐完善,五界便划分为六界。青华帝君回东极长乐世界之前绘下那道震慑冥界的符咒,而接任冥王之职的,正是一直追随帝君平定天下的神君——公玉濯。

冥界至关神人两界,想来也只有公玉濯接下这个位子,青华帝君才会放心吧。寻常人眼里,公玉濯看似升官实在降职,不少神议论他是功高震主,青华帝君寻了个空子将他调离神君云云······

唯公玉濯自己知晓帝君能把这个位子交给他,才是对他无穷的信任。

当然这些都是公玉濯对浮生说的。最初他们一个在东极,一个在九重天,自然不相识,当青华帝君离开冥界时,愿意接管冥界的却只有他们两个。是以,冥界有神,也只有两个神。冥界最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来二去便成了知己,浮生知道公玉濯因青华帝君而来,公玉濯亦知道她因何而来,除了天君与司命,只有公玉濯知道她的秘密。

看似浮生只是奈何桥上一位送汤的“老妪”,冥界所有人都尊称其一声‘姑娘’,实际上,冥界谁都知道浮生的身份不在公玉濯之下,且公玉濯十分的宠浮生,冥界的老人可一直等着两位尊主的好事呢,然,他们等了千年万年,也只是仅此而已。

正当浮生空望着冥宫回忆时,身前出现了一位身着白衣,身形纤瘦的男子,他头戴白冠,上书:“一见发财”四字,手执白色哭丧棒,对着浮生行了一个礼道:“白无常谢必安,见过浮生姑娘。”

浮生抬手示意,问:“冥王呢?”

谢必安回道:“冥王宣了判官与黑无常正在冥宫查证婴灵一事,正派下官去请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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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纵使相逢应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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