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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翎拖着行李下了楼。
他没带啥,就几件换洗衣服,几本书。
临走之前,他送给周言和塔洛克两本签名书,这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没错,他要走了,回家。
虽然白山馆的案子还没有圆满,凶手余海还没有抓住,但那又和林翎有什么关系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灰蒙蒙的。
白山这个地方,对于林翎而言,是个魔城。
就走吧,这辈子都不再来了。
但是和周言塔洛克离别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伤感,想起了徐志摩的那句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林翎,我昨天上网查了一下,你的签名书挺值钱啊,卖一本够我去一次红灯区了。”
你猜这句话是谁说的?
没错,塔洛克。
靠,林翎欲哭无泪。
真是伤感不过三秒。
“好吧,算我请客了,找个漂亮一点的小姐。”
林翎招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
“说点正经的。”林翎回头看了看他们,依依作别:“周言,祝你早日抓住余海。塔洛克……不求你学业进步,只要别学坏就行了!”
“一路顺风。”周言挥挥手。
林翎刚刚微笑,塔洛克突然说话了。
“虽然我也想说一路顺风,但是林翎,我感觉你可能不会那么顺利离开白山!”
靠,乌鸦嘴!
虽然明知道塔洛克是在开玩笑,但是林翎心中却有些不安,他下意识看了看表。
十点整。
“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林翎坐在副驾驶上,隔着玻璃挥了挥手,出租车司机踩了一脚油门,驶向去车站的路上。
原地只留下汽车尾气。
周言怔怔的看着越来越远的车尾,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但是,只是恍惚一瞬间……
“瞧个屁呀,人都走了。”
塔洛克拽着周言上楼,一边说:“说实在的,周言,你那本书给我,就够我去两次了……”
周言没有在意塔洛克的胡说八道。
他再次看了一眼,那辆载着林翎的出租车已经消失不见了,街道灰蒙蒙的,有些寂寥。
林翎目视前方。
过了上班的时间,街道上车辆稀疏。
他心里有些紧张,感觉哪里怪怪的。
忽然,他想起,司机还没有向他问路。
林翎有些好奇的看了司机一眼。
这个司机有点怪。
他带着帽子,帽沿压的低低的,看不见脸。
林翎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师傅?”
司机没搭理他,继续开车。
林翎又叫了一声。
司机仍然像没听见一样,默默开车。
这个司机怎么不说话?
林翎,有些不安了。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似乎不愿在身体里呆着。
接着,林翎向前看了一眼。
他的头皮猛然炸裂。
这并不是去车站的路!
这条路……有点眼熟……
林翎猛然想起,他第一天来到白山,那天晚上那个出租车司机就是带他走的这条路,后来林翎知道,那个出租车司机就是杀人犯余海。
“这条路眼熟吗?我儿子就是在这条路上出车祸的!”
耳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林翎立刻神经质的扭过头,看到出租车司机摘下了帽子。
一张中年人的脸,嘴角有颗痣。
余海!
一瞬间,林翎的心仿佛坠落到地狱里。
余海用眼角瞄了林翎一眼,冷笑。
“害怕了?大作家也会害怕吗?”
“你……你要把我带到哪里?”
“我要带你去见我儿子。”
“你儿子?”
“对,他是你的书迷。”
林翎不知道他是否该苦笑,然后摇摇头,说愧不敢当。通常他遇见书迷的时候都这样。
但此时此刻,他笑不出来,说不出来。
一种不安的,近若死亡的气息,环绕着他。
犹豫了半天,林翎缓缓开口:
“余海……自首吧!”
余海笑了笑:“自首?”
“整个白山都在通缉你,你没有退路了。”
“是吗?那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没有抓住我?”
“你不要执迷不悟!”
“我只是做了一个父亲应该为儿子做的事情。难道那个郭力不应该死?难道那个杨小曼不应该死?难道那个关柱不应该死?”
余海的目光仿佛迎着死刑的枪口,绝望、执着、坚定、毫不退缩。
林翎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质问他:“难道仅仅因为你个人的理由,就可以滥杀无辜吗?”
“滥杀无辜?”余海仿佛听到了笑话:“其实,他们确实是无辜的,因为你比他们更该死!”
林翎愣住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小说,小江就不会去白山馆,也不会遇到那个车祸。”余海突然嘶吼:“白山馆是她妈哪里?如果不是你的小说上边写着,鬼他妈知道白山馆在什么地方!”
没想到……林翎没想到他的小说会酿成这样的悲剧,他十分愧疚的低下头。
这时,林翎突然抬起头。
“见到你儿子之后,你会去自首吗?”
“自首?不可能!”余海不怀好意的看了林翎一眼,目光阴冷:“有些事我还没有做完。”
林翎明白了。
余海根本不可能自首,他的人还没有杀完。
他要杀了林翎、周言、塔洛克、易尘,最后是他自己。
他已经彻底的疯了。
这时,出租车猛然提速,风驰电掣。
速度快的让人不安。
“你停车!我要下车!”
林翎突然喊了起来。
他预感,这辆车是开往黄泉路的!
“下车?不可能!上了这辆车,你就再也不可能下来了!”余海疯狂的狞笑了起来。
这个笑容,刺激着林翎的神经。
他的脑中,仿佛敲击着死亡的鼓点。
咚、咚、咚、咚咚咚……
林翎立刻开始抢夺方向盘,余海将方向盘握的死死的,用力的给了林翎一拳头。
林翎的脑袋撞到了玻璃上,晕晕的。
然后他看到,出租车在原地划着圈子,天旋地转,好几次快要撞到人,但幸运的躲了过去。
行人和车辆退的远远的,自觉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只有他们。一眼看去无边无际。
通往死亡的路是孤单的。
“你疯了?”
余海怒视着林翎,心有余悸。
“快停车!”
林翎继续喊,余海对他的喊叫声不屑一顾。
这时,车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余海踩了一脚刹车,想降低一点车速。
但是没想到,车速反而越来越快,闪电般穿过街口。
“艹,怎么回事?”
余海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这似乎是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又用力踹了两脚刹车,车速依然飞快,眼看着就要撞上前边的一辆白色的长城汽车!
余海用力的旋转了一下方向盘。
两辆车擦肩而过,生死时速。
余海慌了。
他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刹车会失去控制。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林翎问余海,余海也在问自己。
车速越来越快。
窗外的一切,如同快速播放的电影镜头,想要一瞬间把他们带入结局。
死亡的结局。
余海疯了一般,用力的踩着刹车,仿佛要将刹车踩烂。
而车,毫不理解他们的心思,狂奔在路上。
林翎和余海像两只仓惶的老鼠,在驾驶室里抓耳挠腮,死亡的恐惧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
这时,林翎突然抬头看了一眼。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辆载着钢材的巨大卡车,厚重的车身像是一个恐怖的机械怪物。
林翎已经看到车尾巴了。
车尾巴亮起两个红灯,那上面刻着两个字。
死!亡!
“快……小心……”
林翎还没有说完,出租车的车头已经顶在了卡车的车尾上,轰隆隆的。
一种巨大的惯性让林翎向挡风玻璃冲去。
不过马上,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前挡风玻璃,瞬间龟裂。
卡车上飞过来一根钢筋,像是一支飞箭,穿透了挡风玻璃,直接扎在了余海的胸口。
“林翎……林翎……”余海喷出了一口鲜血,断断续续的说:“还有一个人……还有……”
林翎的身体散了架。
双眼越来越模糊。
他听到余海断断续续的遗言。
他认为,自己马上也要死了。
世界,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