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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入夜的时候，城市慢慢的静止了下来。
雨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交通堵塞，人员滞留，因为城市公路不少地方都被淹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越过胸口。
林翎觉得，这可能是L市近几年最大的降水位，街上到处都能看到排洪的城市工作者。
纪颜开着自己的破捷达，虽然车很便宜，但是机能很好，好长时间没进过汽修厂了，在雨水中开着也是稳稳的。
他们在水位较低的几条街绕了绕，停在了一家拉面馆门口，纪颜说：“下车吃点东西！”
面馆的老板是一个秃头，脑袋后边有三层肉的人，他给林翎和纪颜端上来两碗大碗拉面。
林翎挑了一根面条，很筋道：“我陪你折腾了一天，你就带我来吃这个？”
“有的吃不错了。”纪颜翻了个白眼。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请我和林姗姗吃饭，结果点完了饭菜之后，你就跑了。”
林翎忽然想起了自己花的那三千块钱，本来他不想说的，但既然事关拉面，他要跟纪颜好好唠唠。
纪颜的眼珠子转了转，假装糊涂的说：“啊，都多长时间了，还说那个干啥，赶紧吃饭！”
“时间不长啊，你不会忘了吧？”
“林翎……呵呵……”纪颜讪笑了一下，不用说，铁定财政危机：“这个月发了奖金，我再请你和林姗姗吃一顿不就完了！”
“少安慰我了，如果你这个月没有破案的话，你还能拿到奖金了吗？”
林翎不愿揭穿他，用句比较俗套而且不太文雅的话来说，他一撅屁股，林翎就知道他要拉几个那啥。
但是说到案子，他们就都笑不出来了。
纪颜颓废的低着头：“你说的对，照这个情况发展，不知道要过多久，不知道要死几个人我才能破案。”
“纪颜……”林翎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让我帮助你一起调查这个案子吧！我保证不泄密，也不出入现场，只要你把线索带给我就行。”
纪颜默然了一下，说句实话，这几个案子堆在他的心里，让他压力非常大，跳楼的想法都有。
可是，让林翎处理这个案子，他又担心给林翎带来一些不必要的危险，毕竟有神秘人一个威胁，对于他们已经是难以招架了。
但是纪颜没有把话说死，他摇摇头：“回头再说吧！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会找你的。”
林翎不再继续强求了，他知道纪颜一旦放话，就说明他快要撑不住了，他回来找自己的。
“哎？对了！”林翎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认识杜小雅吗？为什么看到她之后那么惊讶？”
“我当然不认识杜小雅，不过我在第一个死者李俊生的家里看到过一张合影，是李俊生和一个女孩的合影，那个女孩跟杜小雅很像。”
“也就是说，李俊生和杜小雅认识？”
“不，我只是觉得很像，但是不能确定就是同一个人，我已经让小王去调查了，看看李俊生和杜小雅是否认识。”纪颜皱着眉头思索着。
林翎想了想：“如果李俊生和杜小雅认识的话，那凶手应该和他们两个都很熟，这样就好排查了”
纪颜点点头，低头看了一下时间：“我下午让小王查的，他到现在还没给我消息！”
小王的办事效率不就这样嘛！林翎让他查叶子的下落，他查了一天，不过警局本来最近就杂事诸多，小王肯抽空就阿弥陀佛了。
纪颜刚刚抱怨完，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小王打开的，纪颜接通了电话。
“喂，小王，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是吗？快点把查到的消息告诉我！”
纪颜本来很兴奋，但是脸色顿时多云转晴。
“什么？你说李俊生和杜小雅不认识？……那跟李俊生合影的那个女人是谁？……哦，是他的前女友，叫崔倩……”
毫无疑问，纪颜看错了，杜小雅和李俊生不认识，跟李俊生合影的女人是他的前女友崔倩。
纪颜有些失望的挂断了电话，他本以为这会是案件突破口，但他又一次走到了死胡同里。
林翎也有些失望，但是和纪颜不一样，他隐约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一丝微妙的联系，但是他又说不上来。
林翎的一碗面条已经见了底，他拍了拍纪颜的肩膀：“放轻松些，案子要一点一点查。”
结果，说好了纪颜请客，但是他忘带钱包了，还是林翎付的钱。
靠，他就是故意的！
吃完饭，纪颜要回警局，因为不顺路，林翎一个人打车回家，司机问他：“去哪？”
“都市家园。”林翎觉得司机的声音有些耳熟，侧着脑袋看了看：“是你？”
那天林翎去参加签名会的时候，坐的就是这个司机的车，世界真小，他竟然又上了他的车。
“你认识我？”司机每天阅人无数，早就不记得林翎了。
“社会学家，你可跟我讲过不少大道理啊！”
趁着红绿灯的功夫，司机看了林翎一眼，眼睛轻轻的转了一下，立刻惊喜的说：“你是……林翎！”
“哎？你认识我？”
“我侄子喜欢你的书，那次长厦的签名会他也去了，还跟你合了影，我看到你的照片才知道原来拉过你。当时在车上跟你说的那堆放肆的话你别介意呀！我也没学问，胡说八道的。”
林翎摆摆手：“哪里，你说的很有道理。”
“您别这么说，我惭愧死了。”司机挠挠脑袋。
这一刻司机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缺乏了那种深沉思索的社会责任感。
因为司机与作家一个是开车的，一个是写字的，作家不可能跟司机谈论开车的事，司机自然也就不会跟作家谈论写作的事。
但其实，他们之间没什么不同。
今夜的东城区，红色的车尾灯连成了一片，至少有十几条主干路都被雨水给淹了，所有的车几乎都挤到了这么一条车道上。
结果不必多说，塞成了腊肠。
司机用力的拍了一下喇叭，声音被排山倒海的鸣笛声淹没了，巨大的噪音充斥在空气中，让人头痛欲裂，这个时候有纯棉耳塞就好了。
司机对堵车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打开车窗，点了一根烟，烟雾顺着窗外慢慢飘散，飘到了夜空的深处，城市突然变得寂静了。
反正一时半会也回不去，林翎索性和司机聊了起来：“您开出租车多少年了？”
“时间不长，还不到五年。”
这个司机的年龄大概快到五十岁了，赶上林翎他爸爸岁数大了，不过他很有精神，牙齿坚硬，身体健康，头上没几根白头发。
林翎不擅长和人交谈，但是不说点什么他还难受：“做出租车司机很辛苦吧？”
“起早贪黑，没办法啊，还有家庭要照顾。”司机叹了一口气，习以为常。
沉默了一下，司机又说：“不过辛苦倒还真算不了什么，只要不摊上事故就是烧香了。”
“哦？”
“嗨，我有一个朋友，他也是开出租车的，有一次，一个乘客没系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睡着了，当时车子在快车道上行驶，突然路口有一个卡车闯了红灯，我朋友一脚刹车……”
司机说到这里的时候，煞有介事的踩了一下刹车，林翎问他：“之后呢？”
“那个乘客撞在了挡风玻璃上，植物人了，我朋友赔了不少钱，倾家荡产，还欠了一屁股债。一场车祸毁了两家人！”
林翎听到之后，心里忽然有些沉重，他突然问司机：“那您遇到过车祸吗？”
司机思索了一下：“开车的嘛，小来小去的当然避免不了了，不过大事故也有。那还是我刚开出租车那年，手生啊，不小心撞死了一个人。”
林翎听到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别怕！”司机笑了笑：“责任不在我，是那个年轻人闯红灯，不过我也赔了不少钱，前半辈子打工攒下的那些钱几乎都赔了进去。”
但是，多少钱都买不回一条人命。
这真不是一个愉快的聊天，越说林翎心里越压抑，他下意识的打开车窗，空气中带着一种雨水的味道，香甜而潮湿。
“从那以后，我开车变得很小心，即使绿灯我也不敢轻易的走。”司机自嘲的笑笑：“撞死人的那段时间，我摸到方向盘心里就发怵，可是没办法，生活所迫，我总不能让老婆孩子喝西北风。”
这时，前边的车已经通了，司机踩了一脚油门，出租车继续行驶在夜色中。
为了专注驾驶，避免事故的发生，司机不再和林翎说话了，林翎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希望能够快一点开到他家。
他的眼睛扫到了出租车司机的铭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付博文。
出租车停在林翎家楼下。
另一辆车也停了下来，他们都没有发现，他们身后，悄悄跟随着一个影子，隐藏在黑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