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需要隐瞒了吧?黄道平,我问你,创作出这个剧本的人,就是贽姬静女士没错吧?我是知道的,你曾经在太白山下的贽姬宅内担任过贽姬家的医师,我想你就是在那个时候,与静女士接触上的……你从静女士那里得知到她的身世,得知当时的静女士,正在主导一个以女学生为主的新纪元运动团体。在那个团体中,静女士化名为万里大人。这一切,都是你后来的灵感来源吧。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在静女士自杀不久后,你便抛下医师的工作不做,跑到外面去,借用静女士的名号创立了一个全新的宗教团体,并让教徒奉静女士的名号——万里大人之名为圣。借由可以扰乱个人人格的颇具蛊惑力的教义,以及为信众提供诸如迷幻剂之类的精神药品的吸引力,这个地下团体在短时间内迅速发展壮大,变成了现在的万里教体系。请问我说得对吗,没什么地方搞错吧?”

说完之后,我用余光悄悄观察黄道平。

黑色的男子仍旧安若泰山、面色自若。

“在下得承认,您确实不负盛名,不单挖掘出来了不少陈年往事,而且在推理上也很有一手。不错,如您所说,都到这个时候了,确实已经不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了。大体上,就如您所推理的那般,一切都如您所想,万里教最初的体系,以及万里大人的形象,确实都是从已经往生的大小姐那里借来的。”

黄道平理所当然般的将静女士称为大小姐。

“果然是这样吗……所以我才说,解读逻辑上的因果关系是一回事情,通过这些因果关系,来还原当事人的动机,就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这个推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剩下的都是些诸如人心之类根本无从推理的东西,可以的话,能跟我稍微讲讲那位大小姐的事情吗,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想再更加深入地窥探一下这幅拼图的完全面貌……请问可以吗?”

我带着一丝戒备询问男子。

黄道平以沉默的姿态轻轻点头,表示首肯。

“作为听到欧阳先生真诚而充斥着情感的自白的回礼,在下会说的。只要您愿意听,在下就跟您讲讲那位大小姐的事情吧。”

黑衣男子将清瘦的脸颊垂下,低吟着开口,说:

“这样讲……也许会显得很唐突,会让您感到有些不愉快,还望您能谅解……欧阳先生,关于那位大小姐,在下能说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在下,不……我憎恨着大小姐。在这个世间上,我……比任何人都要憎恨着那位大小姐哪。”

黄道平在不知不觉中将对自己的谓称由“在下”换成“我”,同时语气一转,变得低沉而冰冷。

“为什么?”

我大为吃惊。

城心小姐曾推断说,这份导致事态变质的情感,一定是强烈的爱慕或者憎恨其中的一个,而且多半是爱慕。

可是现在,黄道平却不假思索地将小姐的话语推翻了。

“您一定有些没有想到吧。可是这是事实,是的,没错,我憎恨着贽姬静,这份憎恨自大小姐还在人世时就开始了,很早以前,我就开始恨着大小姐了……一直都恨着她,恨着她,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在她死去的时候,甚至到了现在也还一样……这份憎恨从未发生过改变,我的憎恨永远不会动摇。是的,欧阳先生,我早已决意要将这份憎恨永远延续下去,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我的肉体也许会腐朽,我的精神也许会幻灭,可是,我的憎恨永远都不会消失。请让我向您坦白吧,欧阳先生,我对贽姬静的恨意,比起这个世间上,所有恨着她的人,仇恨的总和加起来都还要强烈。”

黄道平低沉着嗓子,说出冷冷的,相当残酷的话语。

“可是……为什么?”

我感到难以置信。

眼前的男子,黄道平真的如此憎恨贽姬静吗。

如果不假思索,只是全盘接受黄道平的说辞,那他对静女士的憎恨程度之强烈,真可以令人生畏。

“哼,原因吗?我想……那是因为,大小姐她伫立在一个我辈根本无法触及到的地方吧……”

黄道平说出让人无法理解的话语,然后空虚地笑了。

“欧阳先生,请回答我一个问题,您觉得在这个世间,什么样的人,她展露出来的笑容才是最为美丽的?”

话锋一转,黑色男子向我掷出无厘头的问题。

“呃,这个问题有些突然呢,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之后会跟您解释的。现在先请您如实作答吧。”

黄道平坚持着自己的问题。

“好吧。这个问题的答案吗,我也不清楚呢……非要说一个答案出来的话,那,比方说天真无邪的孩子的笑容?”

“孩子的笑容吗,嗯,那也算是一种答案吧。不过,这个问题若让那位大小姐来回答,静大小姐一定会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唯一的一个。”

“唯一的一个?”

“是的,唯一的一个答案。那便是,经历过苦痛,感受过绝望,沐浴过黑暗,陷入过疯癫,最终依靠自己的意志选择返还回来,甘愿过起普通而平淡的生活的人,这样的人儿,他们的笑容才是这世间上最为珍惜美好的。”

——经历过苦痛,感受过绝望,沐浴过黑暗,陷入过疯癫,并且最终选择返还回来,甘愿过起现世生活的人的笑容最为珍惜美好。

黄道平把话说得非常拗口。

“这句话……是那位静大小姐说的吗?”

我问他。

房子里的光线很黯淡。

我隐约看到,黄道平露出一丝苦闷的笑容。

“这是大小姐留下的答案。之所以会有这么一场插曲,还是因为某一次,在下去贽姬宅出诊的时候,大小姐一时兴起给我留下的回忆……我还记得那天,那是一个宁静的夏日下午,一直很温柔的大小姐,忽然主动走近我,她微笑着,问了我这个问题。那时的我,给出了和欧阳先生有些相似的答案。”

仿佛很怀念般的,黄道平苦闷地笑着,露出自我认识他以来最为温和的笑容。

“我还记得,大小姐听到我的回答,笑着摇头说‘那样的话,也许也不错。可是,我以为那并不是最为美丽的’。于是,我问大小姐,问她觉得什么才是真正美丽的笑容。然后,大小姐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黄道平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已经陷入久远的回忆之中。

我专注地侧耳倾听,一时忘记了呼吸。

“与哭泣相比,笑容要来得廉价许多。无论谁人,大家都可以随时随地展露出微笑。可是,那些并不是能够被信赖的笑颜。忘我的笑颜,下一秒钟就可能被悲伤的阴霾所遮蔽。不论谁人,只要愿意,都可以向他人微笑。可是,只有那些经历过苦痛,感受过绝望,沐浴过黑暗,陷入过疯癫的人们,唯有他们,才真正懂得幸福与快乐的真谛。明白何为快乐、清楚何为幸福,这样的人们,他们的笑颜便是可以被信赖的,因为这样的笑容,是不会被任何悲伤的黑暗所遮掩的。”

——这就是那位大小姐的答案。黄道平以让人无法参透的复杂表情转述道。

我沉默地听着,陷入思索。

也许……这样说也有道理吧。

我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贽姬静为何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与沉重的哭泣相比较,一个小小的微笑显得廉价又随便。无论是谁,无论是怎样的人,在心情舒畅的时候,大抵都会对身旁的人展露笑容吧。可是,那并不真正的笑容。也许,就和贽姬静所说的一样,只有那些经历过苦痛,感受过绝望,沐浴过黑暗,陷入过疯癫的人们,他们曾经无限地接近于黑暗,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在黑暗中迷失掉自我,而是坚强地与阴影相抗争。城心小姐曾经说过,在这个世间,最为深远黑暗的当属人心。世人若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心中的黑暗所吞噬,沦为非人非鬼的魑魅魍魉……在浩繁的世人之中,只有相当稀少的一小部分人,他们可以将心中的黑暗牢牢扼制住,将黑影的悸动深锁于心灵的最深处。这样的人是真正坚强的强者,他们的愿望是高尚的,他们的意志是坚强的,他们是真正的强者,他们的笑容是可以被信任的,是相当美好的。相比之下,弱者的笑容就像是大海中,一弯随时都可能会被海浪吞噬的小窄船。这样的笑容,确实无法让人信任,不仅如此,这样不负责任地笑着,甚至会让人感叹弱者们的愚钝与无能,让旁观者觉得弱者的行径有些不识趣,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

至于我,我是个连不负责任的笑容都展露不出来的绝对弱者。和那些强者们相比,他们与我的距离实在是过于遥远了。

遥远得简直像是个眩目的太阳。

我忽然回忆起自己曾看到过黄雨寒美好的笑容,回想起的瞬间,感到眼前一阵晕眩。

黄道平将我的思绪打断,他继续说道:

“那位大小姐……她一直是一位很爱笑的人。大小姐的笑容非常温柔,充满着知性与智慧……欧阳先生,我可以坦白说,曾经的我,确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为那位大小姐的笑颜而深深吸引。为了与那位大小姐在一起,我放弃了市区内的便利工作,选择到太白山的贽姬宅里当一名私家医师。平心而论,刚开始时,一切都显得非常美好,那些日子幸福得简直就像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黄道平继续说着,这就是他的自白。

“可是……没有梦境会永远持续下去。不管多么不情愿,醒来的时刻总会来临……自从那次之后,听了大小姐的话语,迟钝的我才渐渐明白过来。大小姐那眩目笑颜背后的真正含义……尤其是,当我得知了什么是‘贽姬的血’……那个幸福而短暂的梦,便结束了。”

——贽姬的血。

城心小姐曾说过,贽姬的血,是束缚着贽姬氏后人的久远诅咒。

黄道平的叙述由温馨平和逐渐转向阴沉忿恨。

“一切都与我想象的不同。原来,在浩茫的贽姬宅中,大小姐竟一直过着人偶般的生活,那是既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的人生。那里存在有的仅仅是牢笼而已。所以……当我得知了这一切,得知了大小姐,那位如此优秀又美丽的人儿,竟然是血的诅咒的受害者时,我曾有过冲动,想要抛下一切,放弃身为医师的工作,抛弃所拥有的一切财富,不顾一切地去帮助大小姐摆脱掉这种诅咒,帮助她,使她逃脱出去,不要像尚在苟延残喘的母亲还有早已作古的祖母一样,沦为可悲家系的牺牲品。可是……当我将自己的想法全数告知大小姐后,那位大小姐,一直很温柔的大小姐,第一次表现出愤怒般的模样。她严厉地将我拒绝了。然后,又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般的,向我投以温柔的笑容,低声恳求我就此离开她,远离她的生活,同时也远离贽姬家的一切。”

——我想,我的憎恨就是从那时开始的。我恨着无能为力的自己,同时也憎恨着将我推开的大小姐。黄道平说。

说完之后,男子将清瘦的脸庞低低垂下。

我觉得自己有些理解这个谜一般的男子了。我为对方感到些许悲伤。

“那位大小姐,她的信念之坚强,是我这种人根本无法触及比拟的。就算身处于可憎肮脏的现实中,那位大小姐,她却依旧如此美丽虚幻。大小姐仍旧可以温柔地,向任何看到的人投以平等的眩目笑颜……那个人根本就不需要我来帮助她,她是那样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所以,自那日后,当我离开贽姬宅之后,每当我回想起大小姐的笑容,我的心中,便会有一团漆黑悸动……我是脆弱而无能的男人,这团漆黑轻易地将我俘获,让我感受到之前从未体验过的绝望与黑暗……那时的我,无比憎恨着自己,同时也憎恨着那位大小姐,憎恨着她的温柔、她的坚强……再之后……当我得知大小姐的选择后,得知到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我才重新振作起来。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替那个人,替那个我无比憎恨的大小姐完成她的梦。让大小姐看到,她的梦,贽姬静的梦也可以延续下去……”

原来这个男人的心是这样一步步染成漆黑色的。

我沉默地听着黄道平的自白,惊异于自己与他行为上的相似。就在来万里教总坛的路上,我还在想着,要替那个女孩,替黄雨寒做些什么,哪怕自身化为恶鬼也在所不惜。我与黄道平,我们二人确实非常相像……

变幻无常的命运女神,在不同的时间里,先后将我们二人嘲弄了一番。

“黄道平,你……”

我看着面前的黑色男子,想要说些什么。男子察觉到,立即做出阻止的动作。

“欧阳先生,您刚才说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永远都不会宽恕我。不论是活着的我,还是死去的我吧?多么有趣的巧合哪,事实上,我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语,我的内心充满着憎恨,除过憎恨之外什么也不剩下了……终于,因为这憎恨,我连心脏也一同变为了漆黑色的。事到如此,我就像您坦白吧,不错,这一切的主谋正是我,是我,在世间打起了静小姐留下的‘万里大人’名号。是我,将大小姐留下的著作,还有她的思想一并篡改为宗教教义的。是我,借由身为医师的职业便利,大规模地在信众中传播精神药品,以及经过修改的教义,终于成功创立出了这样一个庞大的教团。也是我,残酷地夺走了那个人唯一心爱的东西,然后,任由这些无知而虔诚的信众们跪拜万里大人的虚假分身……呵呵呵,您大可以轻视我,鄙视我,嗤笑我……因为我,确实是一个差劲得到了极点的男人哪。”

“不……黄道平,我说过你是我的敌人。我从来不会轻视敌人,更不会耻笑敌人的。”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男子,男子陷入沉默。

——又也许,说不定我现在其实还在梦里,只是受到贽姬血的诅咒,美梦变成了噩梦而已。黄道平轻声呢喃道。

看着这样的黄道平,我什么也无法言语。

说完这些,男子短暂地陷入沉默。

我也不愿将沉寂打破。

听完黄道平的自白,我内心的情绪已复杂到无法言语的地步。

强烈的后悔感萌生出来。我后悔自己不该得知这一切。如果什么前因后果也不知道,只是因为愤怒和绝望,茫然地憎恨着黄道平的话,一定可以活得轻松许多吧……可是那样一来,也许我本人,在数年之后,就会变成另一个因为憎恨而迷失掉灵魂的黄道平……

心中的情绪十分杂乱。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再将眼前的男子,黄道平,单纯地当做是一个可憎的加害者来看待了……

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让我感到难以言喻的失落与不安。

“欧阳先生……”

黑色男子将头颅抬起,打破了沉寂。

“还有一件事情……在下不能不问一下。在下以为,贽姬家血脉渊源的真相,欧阳先生一定已经知道了吧?”

男子问我。

“嗯……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点点头。

“果然是这样……难怪我刚才说的那些,欧阳先生大多都可以理解。知道这个也好……不然的话,今天跟欧阳先生谈了这么久,就变成没什么意义的白费口舌了……呵呵,欧阳先生您今天能来真是太好了。您与我,我们二人果然是命中注定会成为敌人的。”

黄道平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接着,又冲我说:

“如此一来,选择由您来做这场祭祀的见证人,这个行为终于变得有些意义了……”

“又是这个吗,一直都在说祭祀祭祀的,你一直提起的祭祀,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追问着男子。

“事到如今,就全部告诉您好了……吾辈的教团,万里教自一开始起,就是为了迎接这场祭祀而创立的。”

黄道平以淡然的语气说道。

黑色男子的嗓音重新变回到充满着蛊惑力的宗教家状态。

“之前的种种行动,都是我辈在为这场祭祀而做的准备工作……哦,当然,万里会的那边,那些女生的自杀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民间是怎么称呼的……是‘新纪元女学生连环自杀事件’吗?啊,在这出‘女生连环自杀事件’中,那些女学生鲁莽的举动,确实为本教活动带来了诸多压力,引来了媒体还有公众的无端关注,差一点就将这整场计划打乱了……不过,好在最后一位万里会成员,已于昨夜了断了自我的执念,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有干扰本教的障碍存在了。呵,欧阳先生,正确的时间已经临近,这场浩大的祭祀,终于可以不受干扰地继续下去了。”

“原来是因为那些女生的举动,使得教团的计划进展放慢了……可是,就算你这样说,我还是没有弄明白,这场祭祀是由万里教一手操办的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这场祭祀,你们想要为哪位大人物而办?”

我感到焦急。连忙追问黄道平。

“这……还需要问吗?”

黄道平听了,诧异地侧首,说:

“欧阳先生,这场浩大的祭祀,当然是为我辈万里教的活圣人,那位万里大人所举办的哪。”

——万里教的万里大人。

根据城心小姐的推理,那位万里大人的身份不是已经逝去的贽姬静女士。那么,她的真正身份到底是谁呢?

这本来是一个相当至关重要的疑问,可是,我却因为忙于黄雨寒的事情,把这个疑问忽视掉了……

男子的话语让我感到强烈不安。

“欧阳先生,事到如今,您应该可以理解这一切吧?我辈教团的活圣人,那位万里大人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哪。虽说现在不是皇朝的时代了,可是高贵血脉的尊严,并不会因为时代迁移而变得低廉……所以说,本教团是有理有据地打算为那位身份高贵的大人,举办一场浩大的祭祀,从而实现那位大人的梦……话又说回来,祭祀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古时侯,应该也只是些寻常琐事吧……”

黄道平淡然地说着,眼睛中却射出骇人的光芒。

“你在说些什么……万里教的那位万里大人究竟是谁啊?”

黄道平不理睬焦虑的我,他自顾自地说:

“于是,向本教团的活圣人——那位圣洁高贵的万里大人献上丰盛祭祀,献上人子的祝福,这便是本教的白雪之祭……在祭祀之中,吾辈会将本教团所拥有的众生性命,尽数用作活祭,毫无保留地献与那位大人……”

“等一等,你刚才说……活祭?”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强烈的恐惧与震惊已经将我彻底包围。我成为了恐惧的俘虏,瘫倒在地上无法挪步。

黄道平看着我笑而不语。

——总之,请期待吧。浩大的祭祀正待拉开帷幕哪。黄道平大笑,高声说道。

说完这些,黄道平将我抛下不再理睬,他信步向铁门的方向走去,倚在门前,以手轻轻击门四次。

看来这是某种约定好的暗号。

紧闭的铁门骤然被开启。

三名头裹白布的信众自门外走进来,威逼似的成一字形排起,将我与黄道平相互隔开。

黑衣男子在信众的簇拥下向铁门方向退去。

“能赶在祭祀开始之前与欧阳先生交谈,真是在下的荣幸……这是一场很重要的交谈,本人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担忧与困惑了。希望您已经休息妥当了,因为本人还有另一个不情之请——在下想请欧阳先生陪同着,我们二人,一起去参加这场浩大的祭祀。”

清瘦的黑衣男子笑了,双手抱团,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头裹白布的信众们见状,如潮水般沉默地向我压来。信徒之中,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一言不发的信众们将我包围,为首的信众轻蔑地以脚踹我,示意我起身,按照黄道平的指示站起身子,与他们同行。

眼下的状况让我无法抵抗。我别无选择,只能绝望地迈开步子,与黑色男子一同走出房间。

走出房间没有几步,脚下的地面猛烈颤动起来。

紧随其后而来的是——

地底深处,传来爆裂轰鸣般的巨大声响。

咚。

咚、咚。

咚、咚、咚……

——是沉闷的鼓声。

脚下的大地因鼓声而颤抖。

从大地的深处传出沉闷的鼓声,紧接着,足以震撼天地的哀嚎呼号声也随之响起。

——是人的呼号之声。

鼓乐的响声还有人的呼号声相互纠缠此起彼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接连不断地被奏响。

我的心中充满着畏惧,神情恍惚,步子也变得僵硬迟钝。

走在前方的黄道平,回头看着我。

他说:

“呵呵……欧阳先生,您的运气可真是令人羡慕哪,正巧赶上这驱逐疫鬼的傩声。快请听,您所听到的声音,全部都来自本教的地下圣域之内。本教的那位活圣人,万里大人已经抵达冰湖了,我辈的白雪之祭,就要开始了哪。”

黑色男子清瘦阴郁的面孔上,露出嘲弄似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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