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豪杰无数,但无论是谁,单骑闯入百万军中,无异于自寻死路。
熬了二十年,怕了二十年,当年老天师为此失去性命的谶语,最后居然就招来了这么一个愣头青吗?
路擒虎横刀上前,怒目瞪视,厉声喝道:“何人犯上!”
“路擒虎?”李宝簪居高临下,半阖凤眼,杀气森森。
路擒虎瞪着李宝簪,寻思这要不是圣人的旨意,那就他妈太扯了,何况他死守倾天关苦苦支撑,本就颜面尽失,心里躁得很,哪还容得狂贼在眼前盛气,吼道:“我问你是何人!”
太史神龙插话道:“你是在徽州暗助盗天子拿走柳家夜明珠的面具男?”
李宝簪道:“好像是。”
太史神龙道:“那你也是侠义之辈了,为何欲行刺圣人,冒天下之大不韪?”
李宝簪道:“我暗助盗天子既是侠义,君欲擒盗天子,岂非不义?不义之人所护者,岂非魔头?刺杀邪魔,岂非替天行道?如此,君何出‘冒天下之大不韪’之语?”
太史神龙不跟李宝簪诡辩,“你的刀法尚有不足,纵然藏招,你确定能够在这里成事?”
李宝簪道:“大统领有所不知,我有三大拿手好戏,一刀,二术,三神剑。”
太史神龙冷峻道:“你能逼退花俱罗,胜在出其不意。”
李宝簪道:“不尽然。”
的确,不尽然。
太史神龙也能一刀破开巨箭,但没有把握还能用刀气余劲逼退花俱罗五步——即使是仓促应招的戟榜之主。
所以他要跟李宝簪说话。
因为他知道一个人的杀气是会被闲谈消磨的,而一个履行守护之责的人则恰恰相反——只要危险还在,这个人就会越来越有气势。
这是杀生与护生最本质的区别。
所以杀人就要干脆,不然容易被反杀。
可是太干脆,就有可能错杀,就有可能后悔。
这是很矛盾的一件事。
也许,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不杀人。
可有些人必须杀,为了不错,不后悔,那么在杀人之前最好深思熟虑。
但总有人是无法做到深思熟虑的,那么在这个时候就需要法——法能强迫一个人“深思熟虑”。
李宝簪要杀当朝圣人,这说明他眼里没有王法。
能阻止他的,只剩下智力,以及武力。
太史神龙正在发挥他的智力。
“不尽然?莫非你有自信一剑杀了花俱罗?”太史神龙有意把话题带到强敌身上,暗暗又有些懊恼,懊恼没在徽州留心李宝簪——在第二句谶语指向之年,遇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而且修为卓绝的怪客,怎么就能轻轻放过?
然而,这毕竟是事到临头的马后炮,彼时鬼才会想到这一层。
李宝簪道:“我只杀李伏芝。”
路擒虎喝道:“放肆!”
太史神龙蹙眉道:“凭你的刀法吗?”
李宝簪道:“也许。”
太史神龙笑了笑,“你未免太高估你的刀法了。”
李宝簪道:“我的刀法是神鹤师父传授的,在徽州挑战你是为完成神鹤师父的交代,所以我只用了神鹤师父原有的刀招。”
闻言,太史神龙双眉一拧,“你是说我尚未见识过你真正的刀招?”
李宝簪桀骜道:“可以这么说。”
“好。”太史神龙道,“既是如此,你我另择开阔之地,一决胜负,如何?”
李宝簪道:“与你交手之后,刀已是我的刀。我杀人不用第二刀,你承受不起。”
“哈哈哈。”李伏芝笑了三声,从层层护卫中走出来,看起来很从容,很轻松,很写意。
他有理由轻松,好比不信世上有鬼的人被告知有鬼拦路,不笑才怪,何况就算有鬼,他身边也有天下第一的捉鬼师,加上数名一流、十几名二流的好手护卫在侧,怕鬼就奇了。
路擒虎怕,见状急忙侧身一挡,不让圣人再靠近。
“无妨。”李伏芝拨开爱将,抬眼长叹一声,“你长得很像朕的一个故人。”
李宝簪冷冷道:“只怕是仇人。”
李伏芝问道:“你可是叫玉娘子?”
“是。”李宝簪承认,“二十年前丧父男,二十年后索命人。”
似曾相识,果然是为此之故。李伏芝笑道:“淳风,二十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好看。”
闻言,众将及护卫都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很快就反应过来,暗道:“原来是老天师!老天师没死!”
路擒虎倒没有那么笨,轻咳一声,提醒道:“圣上,他不是李淳风。”
“你不该杀我阿爷。”李宝簪不知李伏芝是年老昏聩还是有意刺激他,冷冷出言,眉峰寒,气萧森。
李伏芝问道:“今春在岐山诛邪的白发人是你?”
李宝簪道:“再欲诛邪。”
“放肆!”路擒虎长刀一扫,抢攻逆贼!
这一刀绝非只是出于怒气驱使,路擒虎目睹一剑横空,深知李宝簪绝非易与,又从李宝簪和太史神龙的对话中获悉太史神龙对李宝簪的了解尚有不足,此番抢攻,多少能让太史神龙借此观察李宝簪的招式、剑路。
李宝簪无意与路擒虎纠缠,脚尖一点,跃到城楼瓦上,就势一翻,碧血长风遽然朝李伏芝头顶刺下!
传说中,他有着绝对精彩和浪漫的身手!
当!
却见炽雷刀一扫,格开长剑。
剑势受阻,李宝簪借此阻力,凭空向上一翻,回到城楼瓦上。
“杀!”
路擒虎惊讶之余,飞身追上,再度纠缠!
太史神龙护住李伏芝,劝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先下城楼!”
李伏芝竟不动,“路擒虎拿不下他,不能让他各个击破。”
缠住就行!太史神龙不敢这么怼回去,又不敢走开,怒目喝道:“倾天关只有大将军能上阵擒贼吗!”
一声喝令,几员虎将晃过神来,倏倏几下,悉数跃上楼头助阵。
太史神龙赶忙又劝道:“陛下,先下城楼。”
李伏芝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有人能在这样的阵容里取他性命,或者当真能,他也想看看,闻言笑道:“云卿是嫌朕碍手碍脚吗?”
太史神龙一愣,忽道:“是!陛下在此,我放不开手脚!”
对面高台上,王天宝已经懵了,这变幻,就像做梦一样,晃过神来,扭头跟身边的大帅道:“大帅,这是什么情况?那白毛儿是在行刺吗?他疯啦?”
花俱罗领受过李宝簪的强大,如不是亲身体验,他绝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人,叹道:“李淳风在二十年前说的那句话,莫非要成真?”
二十年前,李淳风当朝卜算,说的第二句谶语便是——“廿年后,云雷贼寇叩关,今上御驾亲征,暴毙于倾天关城楼,身首异处。”
因为这句谶语,北域兵马在杀到倾天关下时都以为自己就是斩杀神州圣人的幸运儿,兴奋得都狂了。
王天宝再见大帅示弱,一咽喉咙,问道:“大帅,要退避三舍吗?”
这话问的,够怂。花俱罗扭头斜了一眼,“打雷也打不到这边,退什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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