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地方就在豆腐房里，拉一张帘子简单遮挡，站起来能看到脚和头。
洗到一半，玉琼花突然停下，惊恐道：“谁？出去！”
“我来取剑，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
听到李宝簪的嗓音，玉琼花松了一口气，恼道：“出去！”
“我要取了剑再走。”
“你……”
这不是耍流氓吗？玉琼花欲言又止，默然许久，终于道：“站在那里，别再靠近了。”
夜深人静，泼水的声音显得尤为清脆。
玉琼花洗浴出来，清丽多娇，蹙着双眉问道：“我很像你的师尊，是真的？”
仿佛是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非亲见，李宝簪都不敢信。
“有一点。”
玉琼花笑了笑，“那我要多谢她。”
李宝簪问道：“怎么说？”
玉琼花低下眼眉，多少有些失落，“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像她，你就不会为我驻足，更不会救我，不是吗？”
李宝簪摇摇头，“如果不是因为我闯进来，你就不会跑到偏僻的小巷去。”
玉琼花愣了好一会，笑道：“你就扎个马尾，看着轻佻，我帮你挽个发髻，正经一些，大气一些。”
李宝簪道：“我忘了说，我很怕师尊。”
“为什么……”玉琼花话才出口，忽地锤了一拳过去，“喂，你怎么敢这样跟师尊说话？”言罢，不管虚无缥缈的师尊，问道：“你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李宝簪委屈道：“我没别的地方可住。”
玉琼花咳了一声，“你真能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嗯。”李宝簪有这个自信，“师尊，你愿意收留我吗？”
玉琼花走到石磨边挨着，笑道：“你又不是乞丐，说什么收留？你来京城做什么？要当大官吗？”
李宝簪摇摇头，“我不会捞油水，做不了大官。”
玉琼花咯咯一笑，“那就做为民请命的清官，不必花脑筋捞油水。”
李宝簪摇头，“清官为民请命，断几件案子是好，却成不了大事。”
玉琼花又道：“那就去做相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把贪官清官好的坏的通通梳理一遍。”
李宝簪还是摇头，“我没那种抱负，也没有那份能力。”
玉琼花笑道：“好啊，眼高手低，最是没用。”
李宝簪笑了笑，问道：“白天那些痞子说的王庄稼怎么不在你身边？”
闻言，玉琼花猛然想起众痞骂她偷汉子，神色尴尬，撇开头道：“王郎在乡下务农，大概十天就来送一次货。我带着曦之在此卖豆腐，一则读书，一则让曦之见见世面，于成才有用。”
李宝簪小时候家境好，养尊处优，向来以为所有的小孩都跟他一样——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闻言道：“出将入相不一定要见贩夫走卒的世面，但要治国安邦，则必然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曦之很聪明，长大后一定要让他负箧求学，开阔眼界。”
鸡鸣第二遍，玉琼花微叹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天快亮了，我……我该叫你什么呢？总不能让我惦记着一个野男人吧？”
李宝簪道：“娘子。”
娘子？
玉琼花脸一红，“你，你……”
李宝簪笑道：“我小时候就叫娘子。”
玉琼花盯着白发郎看了一阵，扑哧笑道：“好啊，就叫娘子，玉娘子。”
天亮，玉琼花张罗早饭，一碗豆花，一块饼，等小曦之吃完就送出门，回来看见李宝簪，一愣。
李宝簪邪气一笑，“有笔墨纸砚吗？”
玉琼花回头看了看门口，有点慌，“有，你跟我来。”
带人进入小书房，玉琼花把纸、墨拿出来，心疼道：“你要纸墨做什么？”
李宝簪看得出来，却不管，“闲着无聊，写几篇文章。”
玉琼花脸色一变，又不好出言拒绝，婉言道：“曦之还要用，你省着点啊。”
李宝簪道：“你能帮我磨墨吗？”
玉琼花瞪了一眼，顺带把心里的郁闷也释放出来，“我又不是你这种闲人，磨什么磨！我在外面看着铺子，你千万别出来啊。”
李宝簪点点头，惋惜道：“可惜了你这么好的身段。”
“少油腔滑调的，我不吃这套！”玉琼花骂一句，转身出去了。
说来也巧，今天没有什么人来买豆腐，这不，小女人一则心疼李宝簪浪费纸，一则懊恼生意没法做，骂道：“这只蝗虫。”
埋怨过后，想着竟藏了一个野男人在家里，玉琼花既不安又好笑，暗道：“玉琼花，你这荡……我，我才不是。”
一通胡思乱想，心猿意马，毕竟抵不住欲虫挠心。
玉琼花偷偷溜进院里，想看李宝簪在写什么，才到小书房外就看见李宝簪踏出房门，仓促之下没法躲，窘迫道：“你，你渴不渴？”
李宝簪点点头。
“有豆浆！”如蒙大赦，玉琼花掉头就走。
端了一碗豆浆回来，见李宝簪站在书案前看着她笑，玉琼花敏感道：“你笑什么？”
李宝簪皱眉，颇有难色，“纸不够用了。”
玉琼花手一抖，差点让豆浆撒了出来，恨恨地递给李宝簪，郁闷道：“你写什么呀？”
李宝簪喝了几口豆浆，放下，拿出几粒碎银，“帮我买些上等的生纸回来。”
玉琼花犹豫着拿了一粒，拧着双眉，“用不了这么多。”
李宝簪把玉琼花的手扯过来硬塞，“我要用很多纸，银子不够，日后再说。”
“日后？”玉琼花杏眼一瞪，“你要呆到什么时候？我不管饭的哦。”
李宝簪拾起案上的一叠写满了字的纸，笑道：“这是《悟剑篇》，曦之喜欢剑，剑也会喜欢他，转头你把它们订好，教曦之每日诵读，必有所成。”
玉琼花接过一叠纸，匆匆看了眼，满满当当，可见有心，心里却一下子空空落落的。
过客有心，必是别离之时啊。什么买纸，不过是借口留下点银子。
“你不多写几篇吗？”玉琼花左顾右看，随后把目光落在李宝簪腰间的双刀上，“你不是还有刀吗？你还有很奇怪的身法，还有法术，还能写好几篇……”
“我出去看看，你不要多心。”
离开钟情巷已是午后，听到有人说以右相裴宣为首的百官正在赶往大感业寺，李宝簪跟过去，来到大感业寺外，只见守卫森严，不慌不忙，折了一只纸鹤放去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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