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天命

西京长安的花开得正好。

天师府大院里,一个小男孩正轻手轻脚地往大门这边小跑过来,回头不见有人,压着嗓子哈哈一笑。

“哟嚯!”小家伙惊叫一声,倒退两步,瞪着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方脸短须大汉,咽了咽喉咙,“神鹤先生,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阿爷不在家。”

神鹤空海一袭黑衣,腰间别着双刀,身材魁梧,闻言呵呵一笑,“就是瞧见某人不在府里,我才来找你出去玩耍。”

“哦豁?”小家伙斜着眼,怀疑神鹤先生是阿爷派来试探他的,“这么巧?”

神鹤空海道:“骗你就是小狗。说吧,够不够胆跟神鹤先生出去快活?”

“好!”小家伙不肯再背《道德经》,一握拳头,却是转身小跑,“叫上风白!”

神鹤空海赶上揪住小家伙的后领,“莫喧嚷,回头给她一个惊喜。”

出天师府,神鹤空海把小家伙带到事先备好的马车上,扬鞭东指,直奔雒阳。

走了多时,在问过多遍“去哪里”“到了没有”后,小家伙终于觉得不对劲,攀着车窗嚷道:“神鹤先生,都出城门了,怎么搞的?”

神鹤空海笑道:“你先坐好,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小家伙满腹狐疑,转身坐好,皱着一对小眉毛道:“神鹤先生,你是不是又跟阿爷合伙哄我?”

神鹤空海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小家伙,“自己看。”

小家伙接过锦囊,打开看时,有寥寥数语:随神鹤先生往雒阳,有好事,勿念风白。

是阿爷的字迹,但应该没什么好事。

小家伙一脸愁闷道:“神鹤先生,是什么好事?”

神鹤空海笑道:“到了便知。”

车入雒阳,小家伙率先跳下马车,叉腰叫道:“老子这才第一次出远门呐!”

神鹤空海随后下车,笑道:“簪儿,到了雒阳一定不能错过的是什么?”

小家伙道:“当然是天极神碑!神鹤先生,你留名刀榜了吗?”

“哈哈……”神鹤空海干笑两声,“快了,快了。”

登邙山,观天极神碑,八武榜,居首剑榜空悬,尚无刀字。

神鹤空海慨然良久,带上小家伙,往东南,入金陵。

小家伙在路上打开第二个锦囊,看后越来越好奇,“神鹤先生,阿爷在金陵啊?”

神鹤空海笑着点点头,心里慌得很。

总共只有三个锦囊,只剩最后一个了,而且好友没跟他说最后一个要在哪里打开,全凭他视情况而定。

人算不如天算,未入金陵,神鹤空海就听到了好友被打入天牢的消息。

在金陵城郊的一个林间茶铺里,有行客谈到这桩惊天动地的事。

大唐圣域天师,应命帝王的道门翘楚,天下桃棘师的统帅——居然被圣人扔进了天牢!

有人说,天师应命卜算,说了不该说的话。

有人说,天师事先支走独子,更是坐实了蓄意忤逆的用心,圣人发誓要抓回那个可怜的娃儿。

神鹤空海带着小家伙默默地饮食,吃完回到马车上,疯狂赶路。

小家伙惊愕、愤懑、恐惧、不解、不甘,跪在车厢里用力捶打,捶到手指关节流血不止!

神鹤空海前时只是静静坐着,任由小家伙发泄,直到看到血迹,劝道:“簪儿……”

“你骗我!”小家伙就等神鹤空海出声,猛地抬头,大吼一声!

马车都给他吼得颠簸了一下。

神鹤空海叹道:“事已至此,你自己看着办。”

“我要回去!我要救阿爷!”小家伙说着,掉头推开车厢后窗,猛地一跳,整个人往后一缩!

神鹤空海及时伸手把人捞回来,啪的就给小家伙屁股来了一下!

“哎哟!”小家伙吃疼,叫了一声,跟着使劲扭动身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去救阿爷!我要回去找风白郎!”

“停车!”

马车猝然停下。

小家伙当即不闹,抬手抹了抹眼泪。

神鹤空海道:“发什么愣?你要回去,那就回去!”说完又喝一声,“掉头!”

小家伙笑了笑,抬手擦去脸上斑驳的泪痕,打了一个抽噎,“神、神鹤先生,阿爷有好多帮手,到时候一起行动,定能救出阿爷!”

话音未落,扑的一声,小家伙一头栽倒。

迷迷糊糊醒来,很暗,但有篝火。

小家伙不知此时身在何处,突然爬起来!

神鹤空海坐在篝火边烤着一只山鸡,听到动静,扭头唤道:“过来吃点东西。”

很香,小家伙吞了吞口水,骂道:“死哭鬼!你又骗我!我不稀罕吃你的……那个是什么?”

神鹤空海道:“山鸡,肉味清甜无比。”

小家伙道:“我不稀罕吃你烤的山鸡!我要回去!我要救阿爷!”

神鹤空海冷冷一笑,“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放你回去,你走啊。”

小家伙一声不吭,转身闷头就走!

神鹤空海静静听了一会,无奈,把烤好的山鸡插在篝火边,起身追了上去。

不见人影,神鹤空海心里咯噔一下,“簪儿?簪儿!”

没有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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