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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木子苑敲响了封可言的门。
“起床了，吃饭。”
她哼着小曲儿，有节奏地用指节去敲封可言的门。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封可言的状态把木子苑吓了一跳。眼前之人精神不振，
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双眼布满了血丝。
“我又梦到了黑衣人。我被关进了塔里。”封可言有气无力地道。
“所以，你是一晚没睡吗？”木子苑关切地问。
封可言点了点头。
“我梦到黑衣人破窗而入，将我绑走了。那场面如此真实，如实际发生一样。对我来说，他们在梦中出现跟实际出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同。”
木子苑点了点头。
“你先收拾一下，我们坐下来吃一点东西，然后再商量怎么解决黑衣人的问题。”
封可言坐在餐桌前，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木子苑说了几句什么，封可言也没有听到。
“可言，”木子苑抓住了封可言放在桌上的手，身体上的触觉终于将封可言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木子苑的手一直是这样凉凉的，凉凉的感觉可以让人心神安定。
“嗯？”封可言抬头去瞧木子苑那晶莹的双目。
“我一定帮你战胜黑衣人，除掉你心中的梦魇。”木子苑说起这话来斩钉截铁，看来，她早已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谁知，封可言却摇了摇头。他将自己的手掌轻轻地覆在木子苑的手掌之上。
“这是我要鼓起勇气，独自面对的问题。”
“可是，我要帮你。”木子苑急切地说道。
“你已经帮过我了。是你，是旧林让我获得了面对黑衣人的勇气和力量。”
“可是，那帮黑衣人凶的紧，万一……”
“没有的事，我会平安回来的。”
木子苑知道再难改变封可言的心意了。她从脖颈上摘下一物来，放在了封可言的掌心。
那是一枚扇形的蓝色水晶吊坠。
“这吊坠会带来好运的。请让它伴在你的左右。”木子苑将封可言的手掌合上。吊坠攥在了封可言的掌心。
“这算是定情信物吗？”封可言笑着问。
木子苑一掌拍在封可言的手上，红着脸转身离开了。
封可言嘴上是那样说，心底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黑衣人的可怕和厉害之处是摆在那里的。那一次又一次的逃脱无望，那翻来覆去，令人无限痛苦的鞭刑，那几近绝望的挣扎，是他怎么也不愿想起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已没有了退路。要想过上平静的生活，要想长长久久地生活在旧林，唯有转身面对那可怕的梦魇。
此刻的他正站在尖碑大厦前。街上没有什么人，酷寒阻住了行人，阴云遮蔽了残日。狂风卷起砂石，弥漫在眼前的道路，割在人的脸上，打的人脸颊生疼。街道上升起一层雾气，尖碑大厦半隐于迷雾之后，同隐在迷雾之后的，是那随时可能出现的黑衣人。
封可言眯起双眼，向前迈了一步。狂风刮得更猛了些，想要吓退他。他隐约听到一阵阵的低语声，像女巫在轻轻念动的咒语。
“归来吧，归来吧，迷途的孩子……”
尖碑大厦是碧波钢铁的总部。真是可笑极了。哪有人将办公楼造的像一幢纪念碑似的。可是，偏偏有人那样做了。
这是一个美好的希冀，希冀这产业帝国像纪念碑一样长长久久。
可是纪念碑不是纪念已经逝去的东西的吗？那么下一刻，它纪念的未尝不是自己。
男爵，还有他的黑衣人就在尖碑大厦的最顶层。说不定，他们此刻正凝视着自己。感觉到自己被人远远地监视着，封可言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坚定地迈出向前的步伐，踏上了赭色的花岗岩石阶。
一、二、三……封可言一级又一级地数着向上的台阶。
二十五级，封可言踏上了第二十五级台阶，走到了高大的拱门前。
把守着大门的几个守卫拥过来，想要拦住他。他凌厉地扫视一周，扫在每一个守卫的脸上，凌厉的目光如夺目的匕首，逼得几个守卫停止了前进，抬起手掌挡住那刺眼的光芒。
封可言再不理会那几个守卫，挺起胸膛走了进去。他径直穿过大堂，走进了电梯，按下了标有数字二十五的黑色按扭。
电梯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刮擦声，蹒跚着向上升去。电梯的一面反光镜里映出木然的自己，不悲又不喜，准备迎接一切，包括死亡以及其他的什么东西。
他突然感到一丝害怕，也许再不能回旧林，再不能见到木子苑。可是，就如木子苑一样，他想要心无芥蒂，自由自在地活着。
在他恍惚的时候，电梯停了下来，停在了尖碑大厦的最顶层，第二十五层。
封可言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出来。
漆黑的走廊，宛如深深的洞穴，深不可测。走廊通向这一层唯一的一间办公室。
封可言走在厚厚的天鹅绒地毯上，就如踩在厚厚的棉花上。有几次，他差一点摔倒，不得不迅速地扶住两侧的墙壁。
那是两扇铜皮包裹的大门，十分的厚重。他记得，小的时候，那两扇门是自己怎么也推不动的。
两扇铜门，隔绝的是两个世界。
如今，封可言有足够的力气推动那两扇门了。轴承足够润滑，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股特殊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一股呛鼻的，腐朽的气息。封可言想起自己在若干年前，曾经进过的一座古庙。那古庙一千年没有清洁打扫过。此刻，他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办公室里有长长的纵深。屋子里光线昏暗，但还是足够看清大的物体。
正襟危坐在帆船一样的长桌后面的，就是黑衣人的首领——男爵。
他虽坐在那里，仍可看出他的身形高大而魁梧。
封可言看不到他的面目和表情。
在男爵的身后，站着三个人，他们一身黑衣，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睛。
六道红色的目光锁定在封可言的身上。
身后的铜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封可言还听到了咔哒咔哒几声，门锁紧的声音。
男爵伸出右手的食指，向封可言指了指，这是他用手势向黑衣人发出的命令。
三个黑衣人如被拨动了发条一般，向封可言包围过去。
那令人颤栗而恐惧的感觉又回来了。封可言很想把腿就逃，可是他知道，他是逃不掉的。他也不想逃了。
封可言向前伸出了一只手掌，作出交通警察阻止车辆前进的手势。
黑衣人居然停止了前进。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转向男爵，双眼盯着他。
“我想跟你谈谈。”封可言一字一顿地说道。
男爵摇了摇头。
“你只要听我的命令就好。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说话了？”男爵用另一只手捏起桌上的雪茄，吸了一口，突出浓浓的烟圈。
“我反对你的专制和霸权，可你从来不听我讲上一句话。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反对你的专制和霸权，我要我的自由，我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封可言说到后来，声音中渐渐有了力量。
“然后呢，你靠什么来反对我？”男爵斜眼瞧着他，嘴角向上翘起，撇出的是轻蔑和不屑。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依靠，我可以自由的做出选择。”封可言说道。
“那你要做怎样的选择呢？”男爵的口气一定是戏谑的。封可言一定会屈服的，就像每次一样。
“为了我最珍爱的自由，我可以去做任何事，包括去死。”封可言说着，两只手背过去，从后腰上抽出来两把匕首。那是两把极其锋利的匕首。
男爵歪着头，仍然盯着他，断定他会在最后一刻放弃。
就是这种轻蔑的眼神，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这种轻蔑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每当想到那轻蔑，就像用手去婆娑扎在心头的刺一样。
封可言微微一笑，算是对男爵轻蔑笑容的回应。
他擎着匕首的双臂高高举向天空。手中的两把匕首闪映着冷冷的寒光，两点寒星对着胸口。
封可言的双臂向下划出弧线，奔着胸口戳了下去。
封可言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几双热切的眼睛。那是木子苑，白鹭，狐狸还有熊在焦急地盯着他看。
“总算醒过来了。我还以为你的药丸不灵呢。”狐狸嘟囔了一句。
熊掀起厚厚的巴掌，拍了狐狸的肩膀一下，这一下虽未用力，却拍的狐狸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药丸可是从Xb1星购来的细胞再生丹，可以修复受损的心细胞，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可是，能不能修复破裂的心脏也是头一次尝试，毕竟是冒险啊。”熊感叹着。
封可言悠悠醒转了过来。他环顾四周，看着这一圈好友。
“我没死成吧？”他喃喃地道。
“有旧林的黑科技在，你怎么能死的成？”狐狸笑着说，“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去战胜黑衣人吗？”
封可言摇了摇头。
“实在再无他法可想，倒让你们担心了。那些黑衣人，还有男爵都怎样了？”
“还能怎样？他们都消失了。你的梦醒了。”狐狸总结似的说道。
“我也以为自己生活在一场梦中，那些黑衣人就是一场噩梦。”
“你战胜了自己的心魔。”白鹭轻拍了一下封可言的肩膀，向着门口使了使眼色。
封可言抬头向着门口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泪眼汪汪的木子苑。
木子苑手上端了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新鲜的水果。她的双眼湿湿的，蒙了一层雾气，快要哭出来了。
木子苑走到病床前，掰开一个鲜艳多汁的柑橘，将两瓣桔子放到封可言的嘴边。封可言张开嘴吞了下去。
“没想到你竟如此的不爱惜自己，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了吗？”
封可言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我当然留恋这个世界。正因为留恋，才那么渴望去摆脱黑衣人，去打破枷锁，争取自由啊。”
木子苑开始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嗔怪封可言的，不过倒也很快释然了。因为对她而言，也是一样。纵然心里装着一个人，也还是向往着自由的。如果不能自由自在地爱一个人，那倒宁可不爱了。
“我们现在在哪里啊？”封可言轻声问道，他看到窗子上有几缕阳光照射进来，照在自己的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当然是在旧林了，你还想待在黑谭吗？”
白鹭反问道。
封可言则笑着摇了摇头，他再不想回到黑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