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刻上家族的徽章

封可言自黑暗中醒来,趴在一片冰凉的地板上。他从地板上爬起身来,右小臂上隐隐有阵痛传来。手臂上缠绕着几层医用绷带,作了适当的包扎。

没有钻心的痛楚,没伤到骨头,很快就能痊愈。

他是被黑衣人带到这里的。当时,在共和广场,他被几个警察和黑衣人同时摁住,动弹不得。他倔强地高昂起头,看着熊驾驶着飞行器缓缓驶入天空,嘴角荡起快慰的笑意。

看到舱壁后木子苑惊慌失措的表情和流着泪的绝美容颜,他差一点高兴起来。

那晶莹的泪珠是为自己而流的。他暗暗地想。

他的双手被拧到后面,用手铐铐紧了。史密斯走到了他的面前,用手推了推他鼻梁上厚厚的眼镜。

“感谢你履行了一个良好市民的责任,木子苑是有罪的,你心里不要有任何负担。”

封可言一口唾沫淬到了史密斯的脸上。

“你个无耻的混蛋,你为什么会没有负担?你会不得好死的。”

几个警察出声申斥,准备对封可言拳脚相加。

史密斯摆了摆手,瞧了瞧早就站在封可言身侧的黑衣人。

“把他交给黑衣人。”

黑衣人戴着面罩和墨镜,看不出面容和表情,令人望而生畏。

封可言瞧了瞧如石像一般立在那里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嘴角挂着谄媚笑容的竹竿先生,突然想明白了一点。

“你跟黑衣人勾结在了一起?你们是一伙的?”

竹竿先生摆了摆手。

“我们是各取所需罢了。黑衣人帮我们捉拿木子苑,我们帮黑衣人捉到你。可惜他们来的太晚了,根本没帮上忙。”

封可言被关入了红杉塔。红杉塔是座红色的圆型塔。它直冲云霄,是城里最高的建筑,因外形酷似红杉,因而得名。

一条名为红岩河的河流横穿滨海市。红岩河的中央有一座为激流所环绕的小岛。红杉塔就位于小岛之上。

封可言被关在了三百米高的塔顶。红杉塔内有唯一的一部电梯直达塔顶。几个黑衣人一路押着封可言,乘坐电梯直到塔顶。

这座塔应该是发射电视信号的,如今却用来关押封可言。黑衣人选定此处来关押封可言,可真是费了一番心思。且不说,进入这座塔中,需要通过层层防卫。就算能从红杉塔上下来,如果没有可以在激流中前行的动力船,也根本离不开这座小岛。

曾经有人尝试着要从小岛上跳入河中,然后再游到岸上,结果被激流冲走,尸体冲上了下游的河岸。

封可言被关入了一个有三层铁门防护的房间。那个房间也很像一个牢房,只有一束光线在头顶的小方窗中射下来。

想要爬上那个小方窗是不可能的。那小方窗离地有两米高,而且小方窗上安装着厚厚的钢化玻璃。

这里可能是一个储藏间。黑衣人周到地为他准备了睡觉的地方。那是一个地铺,是用拆开来的纸箱,打开成纸板,搭成的。上面还铺了一些干净的稻草。

还真够贴心的。封可言感叹起来。

除此以外,这里空无一物。

封可言一屁股坐到了纸板上。这一天,他身心俱疲,躺在那里,再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弄醒的。屋子里光线所剩不多,他看到一扇铁门在缓缓移动,那扇重愈千斤的铁门打开了。

封可言用手撑住屁股下的纸板坐了起来。在敌人到来之前,他得准备好,虽然结果其实胜负已定。

进来的是一个西装格履的男人。这个男人一头花白的头发,年纪却不过四十余岁。他那一头白发不知是真的因为用脑过度而白了的,还是故意染白了的。

封可言认出了他。他叫邹成,是男爵的私人秘书。封可言曾经见过他一次。那是唯一的一次。他去方圆大厦的顶层,男爵的办公室。封可言已经有五年没有见到男爵了。

那一次,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往。如果可能,他倒希望永远不见到他。他讨厌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他在方圆大厦见到了邹成。邹成告诉他,男爵在开会,他需要等。

那没什么关系,他可以等。他这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晚上。他坐在那个沙发上,一直等下去。似乎被人忘记了存在一样,连水也没喝上一口。

末了,邹成终于出现了。

“对不起,男爵开完了会,还有几份重要的文件要批阅,你看,这一下子就把你要见他的事给忘了。”

封可言完整地感知到了他的轻蔑。

“没关系,我现在可以见男爵了吗?”

“当然,当然。”邹成谄媚地笑了起来。

他跟随着邹成进了男爵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他还从来没有进过。那间办公室宽敞的像一个足球场。他走进那里,像走进了一个冷库,冷空气夹着雪花扑面而来。

他的大腿肚子开始颤抖起来,为自己的鲁莽后悔。自己本就是不该来的。想要转身逃走的冲动萦绕着他。

“有事吗?”

男爵自长桌上抬起头来。他戴了一副墨镜。这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明亮,戴一副墨镜,要怎么看清楚物体和文件上的字迹,封可言并不知道。

封可言深吸了一口气。这并不能让他的紧张减轻半分。

“我,”他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男爵皱起了眉头。封可言这样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由其让人不喜。

“我想要三天的假期,我的同学邀请我到天睛湖玩。”这是一个小小的愿望,可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他也只能胆战心惊地提出。

男爵抬起了眼睛,墨镜朝着他的方向。他不确定董事长是否在看他。

男爵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做。不要把时间用在无意义的游玩上面。”

封可言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无论他想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对原则和命令的违背,是绝不会通过的。

那是他最后一次向男爵提出要求。

他尝试逃离那个家是从那天开始的。也是在他第一次逃跑那一天,黑衣人出现了。每当他想要逃离,黑衣人就会出现,把他抓回去,施以刑罚。

邹成皱着眉头走进来,双手插在兜里,站在封可言的面前。

封可言坐在地上。这间屋子里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没有床,什么也没有。

封可言瞥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话讲。

“好久不见,封公子。”邹成站在封可言的面前,挡住了窗外斜射过来的一缕阳光。罩在封可言身上的是长长的影子。

只有那束阳光才让封可言感觉到久违的暖意。

“麻烦你往旁边站站,你挡了我的阳光。”封可言不客气地道。

邹成哈哈干笑了了两声,向旁边移动了半步,仍然挡住一半的阳光。

“如果你愿意,你随时可以住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大花园里。”

“我不愿意。”封可言痛快地答道。

“那不过就是一个徽章而已,只要你愿意在身上烙上一个这样的徽章,并答应承担家族的责任。你就能成为最有权势的人。你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这是千万人求之不得的事,为什么你不愿意呢?”

“我不要那个徽章,也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烙上了那个徽章,我就得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徽章于我无意义。”封可言并没有去看邹成,而是在自言自语。

“自由都是有限度的,每一分自由都意味着责任。难道你不想为社会,为家族承担责任?”

“如果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接受,如果那是别人替我选择的,我说不。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做选择。”封可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听到邹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董事长自打你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对你进行严格的教育,想要你成为一个对社会、对家族、对亲人负责的栋梁之材。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知道感激,反而如此自私自利?”

邹成的语气中尽是责备之意。

“你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为什么你们在做这一切之前,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征求过我的意见?我的人生从出生那天就设计好了,那他到底是谁的人生?这真的让我疑惑了。”

“你的出身决定了你的命运,你逃不掉的。”邹成的语气是结论性的。

封可言笑出了声来。

“逃得掉要逃,逃不掉也要逃。或许逃亡才是我的命运。”封可言躺下了身去,躺在了有些扎人的稻草之上。

邹成摇了摇头,两条眉毛扭成了一团。

“董事长曾经说过,如果劝说无效,那么惩罚一定有效。鞭子抽在身上,人就会清醒过来。可我实在不愿意那样做啊。”

他叹息着走了出去。

封可言等那个人走远,才睁开了眼睛。

黑衣人的鞭子?那个东西打在身上一定很疼吧?

邹成的身影刚刚消失,一股夹带着腥味的风刮了进来。三个黑影钻了进来。

他们一字排开,不发出一点声音,两只腥红的眼睛好像两团鬼火。

他们用不上那些东西。他们不吃饭,不说话,似乎也不用呼吸。

他们将封可言围在了当中,站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每个人的手里都擎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鞭子,鞭子在地下翻滚,蜿蜒着,如蛇行一般。

一个黑衣人摇动鞭子,挥舞起来。蠕动的鞭子翻腾着跃起。眼镜蛇突然发起攻击,扑向它的猎物,咬在封可言的身上。

鞭梢打在他的身上,疼痛钻心,让他想起小时候被粗粗的针头扎在身上。只这一下,就差点让他休克过去。

这仅是暴雨的前兆。更多的针刺过来,刺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开始痉挛,紧紧地缩成一团。

这是面对无计可施的敌人的一种本能反应,根本于事无补。

一万只箭攒在他的心上,奇痛无比。

渐渐地,他的感觉变麻木了。一根针扎在身上,你会觉得奇痛无比,而针多了,疼痛感反而会减轻。

有那么一刻,他想到,不如就那样放弃吧,想要举手示意,要黑衣人住手。他的手根本抬不起来。

他想要出声喊一声停。可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用力叹了一口气。

看看,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你的想法没人在意,得不到任何回应。

黑衣人终于停了下来,撤了出去。

奇怪的是,黑衣人一走,他身上和心底的疼痛感很快就消失了。

他从地上坐起来,查看身上的伤口。身上只有一道又一道的白色浅痕,没有伤口。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但没留下伤口。

他分明记得那种撕心的疼痛感。那记忆如此清晰,是确定无疑发生过的事。为什么会没有留下任何伤口呢?

第二天,差不多与第一天同一时间,他是怎么知道差不多同一时候呢?因为阳光的角度。那是一天之中,阳光最充足的时刻,从小窗外射进来的光有两平方尺左右。

他喜欢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和脸上。他会仰起头感受那和煦的光芒细腻而温柔的抚摸。

邹成又一次出现了。这个讨厌鬼总是挡住太阳的光。

“请站在门口就好,不要挡了我的光。”

邹成不管这些,仍然站在了窗前,用他的影子覆盖住了封可言。继续开始他新一轮的说教。

他的说辞还跟昨天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这些复读机一样的话语怎么能打动封可言呢?封可言闭上眼睛,让自己心无杂念,渐渐地,连邹成说的话都听不到了。

最后,他睡着了,睡得很香,可能还打起了呼噜。

待他醒来的时候,邹成正在说结束语。

“公子,请你好好想想吧,男爵正等着你回心转意呢。”

封可言摇了摇头,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鞭子如雨点一样落了下来。黑衣人又登场了。这是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如果胡萝卜不好用,就用大棒,总要让你屈服为止。

这鞭子打在身上,痛在心里。每一下都勾起心底最隐秘、最痛苦的回忆。

封可言咬牙忍受着,直到神经末梢变得麻木。

这一顿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结束之后,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封可言像一条蠕动的蚯蚓一样趴在地上,身心倍受摧残。

天色暗了下来,太阳透过小窗投下的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了。

封可言恢复了一点生气,佝偻着站起身,挺直了腰板,缓缓地在这间监牢里散起了步。

这是一间矩形的牢房。封可言沿着矩形的四条边走。从一个直角走到另一个直角,然后再奔赴下一个直角。

他走得很慢,让人看见,必定以为是一块行尸走肉。

他不想被关在这里,但没有更好的选择。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是自己选择留在这牢房里的。即使这样,也他妈的让人觉得痛快。他想喝上几口最烈的酒,然后大笑几声。

如果不能选择按自己的意愿活着,那么至少可以选择不按别人的意愿活着。

一想到酒,他就想到了那个动物朋友,白鹭。白鹭的酒量无人能及,没人喝得过他。难得的是,喝成那个样子,还能保持完全的清醒。

他又想到了木子苑。木子苑被熊救走了,现在应该安全了吧。自己说好了要保护她,结果食言了。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何保护别人呢。

如果可能,他一定要替木子苑洗清冤屈。他还想看到木子苑心无杂质,清澈无邪地笑。

他想回到旧林,在那里生活。现在想来,自己这二十几年来,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在旧林生活的时候。只有在旧林生活,他才觉得安心,不被恐惧和忧虑所环绕。

他再回不去旧林了。

“朋友,你这里有酒吗?”

这是谁的声音。自己一定是想到了白鹭,然后出现了幻觉。

此时此刻,白鹭无论如何是不会来到这里来跟自己喝酒的。

这个世界不适合他们,他们没办法来。

“朋友,你这里有酒吗?”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封可言摇了摇头,寻找声音的方向。终于在那小窗的窗台上,发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虽然室内一片昏暗,仍看出那是一只白色的鸟。他披的那件斗篷,斗篷上的色彩如霓虹光影一样来回地变幻。

来的是白鹭。

白鹭的翅膀轻扶在窗玻璃上,窗玻璃哗啦一下震成了碎片。

白鹭展开双翅膀,从窗口一跃而下。他的双爪分别抓着两样东西。分别是一捆细细的绳子和一个硕大的酒瓶。绳子扔到了地上,酒瓶甩到了封可言身上。封可言伸手抓住了瓶子。

“痛快的把酒干了,然后从高塔上爬下去。”白鹭干脆地说。

“可是,这座塔有三百米高哎。”

“所以让你喝酒啊,这样就有胆子爬下去了。”

封可言低头瞧了瞧手里抓的那瓶酒。那是一瓶颜色发黄的威士忌。

“不用看了,这是这里最好的酿酒坊里最好的一瓶酒。你还真是有口福啊。”

“你没有喝上一点?”

“呃,”白鹭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也就喝了几口而已。”

封可言拧开了瓶盖。一阵酒香钻进子他的鼻孔,让人闻了四肢百骸都觉舒坦,确是一瓶好酒。

封可言扬起脖子,翻转酒瓶,咕咚咚地灌了起来。

烈酒的酒精强烈刺激着他的喉咙,他的神经都被麻痹了。

封可言一口气喝下了半瓶烈酒,停了下来,将剩下的半瓶酒甩给了白鹭。

白鹭接过酒瓶,喝了起来。白鹭的酒量是旁人没法比的。他喝酒就像喝水,是怎么喝也不会醉的。

半瓶烈酒喝下去,封可言很快觉得晕头转向,手脚也变得不听使唤。

封可言开始暗暗后悔,也许不该喝那半瓶酒的,那样的话,起码抓绳子还能抓的稳一些。

他蹒跚着弯下腰去,一边捡拾地上的绳子,一边想象着自己从三百米高的高塔上摔落,掉在坚实的水泥地面上,摔得面目全非。

他把绳子的一端系在腰上,在腰上围了几圈,打了两三个死结。

那边,白鹭将半瓶威士忌一口气灌了下去,拾起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了墙角的一个突起上。

做完了这些,白鹭展翅从窗口飞了出去,扇动着一双翅膀,停在了窗口外面。

“好了,现在你需要爬上窗口。”

封可言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们不开着那个飞行器来接我呢?”

“飞行器损坏了。上一回,熊开着他闯入了人类世界,导致引擎的故障。直到现在也还没有修好。”

“好吧。”

封可言退到了墙边,留出了一段助跑的距离。他紧跑几步,然后一跃而起,双手攀向前上方的方窗,结果一下子撞上厚厚的墙壁,双手也从窗沿脱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白鹭摇了摇头。

“你实在不够灵活。”

封可言从地上站了起来,撇了撇嘴。

“你不能指望我像一只鸟那样灵活。”

他再一次退到墙边,然后开始助跑。这次他的步子跨得更大了一点。他一跃而起,攀住了窗沿,双手一起用力,爬上了方窗。

他的整个身体都挤在了小方窗中。他看到了天边的圆月和手边的一片白云。往下看去,街道上的景物都渺小而又遥远。一阵眩晕袭上尽头。他想跳回牢房,老老实实躺在那里,再不想起逃跑两个字。

“好了,现在我们下去吧。”白鹭扑扇着翅膀,在方窗外的天空上转了一个圈。

封可言点了点头,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绳子,两只脚踩在塔楼的外沿,一点点地向下爬去。

耳边风声呼啸,封可言脊背发凉。灌下的那半瓶酒给了他勇气,也让他的手脚格外迟钝。

三百米的路程不算长,却是从上到下的,每下降一步,都困难的很。

“如果可能的话,我情愿在塔楼上多待上几天,等飞行器修好了再说。”

白鹭在封可言的身畔盘旋着。

“可是,现在你进退维谷,可没有别的选择了呢。”

听白鹭说话的口气,倒有点像在幸灾乐祸。

终于封可言降落到了地面。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连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小岛的周围都是湍急的河水,就算会游泳都不行。”

白鹭抬头看了看月亮。

“时间也差不多了,怎么还没到呢?”

正说着,河流下面突然冒出一个几米长的庞然大物,像一条张开大嘴的鲨鱼。

那是一艘鲨鱼型状的潜水艇。潜水艇的一个舱盖打开来,在里面钻出一个毛茸茸,有着尖尖耳朵的头来。

“还不快上来,再等什么?这里水流湍急,潜艇要使出吃奶的劲才能保证不被冲走。”

狐狸嚷嚷着。

封可言跟白鹭赶紧钻进了潜水艇。

狐狸关上了舱门。潜水艇缓缓下沉,消失在了湍急的河流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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